你没懂。
很明显,这仨字所暗含的意思太多,使得闫怀清一瞬间就愣住了。
片刻之后,他好似隐约明白了什么,但又不敢确定,便微微瞪大眼睛盯着魏长天,等待着一个解释。
然而魏长天却没再接着说下去,只是轻轻将手中茶盏搁下,扭头看向楚先平。
后者立刻心神领会的干咳一声,开口说道:
“咳。”
“殿下,令父在凉州很好,身体亦无大碍,您只管放心就是。”
“如今我们还是先说说和谈之事吧。”
“此番和谈既然是您率先提出的,那不如便由您先来说一说。”
“若是你我两边都觉得可行,那再议令父之事也不迟。”
“您觉得呢?”
“......”
几句话,楚先平就把闫焕文的事暂时搁置一边,将话题引到了和谈之上。
当然了。
就跟李岐和宁永年在怀陵城的那次谈判一样,这种场合中肯定是手下人先谈,谈的差不多了,或者是谈判陷入僵局的时候魏长天和闫怀清才可能出来一锤定音。
所以当下闫怀清自不会亲自讲解他的想法。
“好,既然如此,那便由我来说一说......”
在闫怀清的眼神示意下,那个徐恒慢慢站起身来,旋即说出了大觉的止战方桉。
“噼哩噼哩。”
炭盆里的木炭烧得正旺,红得似玛瑙。
屋中一片安静,唯有徐恒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众人耳边。
听着他的话,魏长天三人的表情始终都没什么变化。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有多么满意大觉给出的方桉。
甚至恰恰相反,这个方桉是他们完全无法接受的。
在徐恒的说法中,大觉希望天狗军、蜀军退出这场战争,包括魏家,也不要再掺和进原州战事之中。
而作为交换,觉季联军在击败大宁守军、占领大宁全境后将不会继续南下进攻大蜀,同时还会劝说大乾和大回在占领新奉后也不再继续向东进军。
换句话说,闫怀清希望魏长天可以退出这场大合战,以换取大蜀的安全。
“魏公子,您大可不必担心我们到时会违背承诺。”
炭盆的另一边,徐恒看着魏长天,十分严肃的说道:
“如今我朝圣上便在您手中,并且一旦您答应了此事,皇子殿下立刻便会传信给其余三国,劝其皆送一皇室之人至大蜀,以作质押。”
“甚至您若是还觉得不够,那还需要何种保证大可以直接说出来。”
“只要不是公子有意刁难,我想我们都可以商议。”
“......”
四国各送一个皇室之人到大蜀,作为今后不会侵略大蜀的保证。
如果魏长天觉得单单只有人质还不够,别的条件也能商量。
很快,徐恒的话都说完了,屋中也彻底陷入了寂静。
这套方桉对大觉四国无疑颇为有利,同时也算是给足了魏长天和大蜀面子。
实话实话,在战事开始之前,四国并未将大蜀当做一回事。
因为大蜀虽然已经立了新朝,但在他们看来其实就还是曾经的大宁南疆,国力根本谈不上有多强。
但在“仙池奇袭”之后,见识到黑火药威力的四国一下子便心生警惕。
这其中也包括了远在西线与新奉作战的乾回联军。
毕竟今天这些炸药能砸在仙池,以后便也能砸在他们头上。
这种不对称的“战术打击”能否决定战争的胜负不好说,但一定可以为他们制造非常多的麻烦。
更关键的是,四国眼下还没有找到应对如此“空袭轰炸”的好办法。
所以,那我干脆便用这种方式将你排除在战场之外。
反正只要能把大宁和新奉尽数吞下,那这次的仗就算没白打,少一个大蜀也无伤大局。
“......”
很明显,闫怀清此前一定已经跟其余三国通过气,最起码也跟大乾、大回这两个强国商量过,因此如今才可以给出这样一个方桉。
而至于魏长天对此有什么想法......
低头把玩着茶盏边沿,嘴角挂着一丝略显讥讽的笑意。
楚先平见状立刻明白了他的态度,旋即冷笑一声,强硬表态道:
“皇子殿下。”
“恕小子愚钝,竟没能从徐将军方才所言中听出丁点和谈的意思。”
“所谓和谈,自然是要止战。”
“可照徐将军的说法,这仗竟是要接着打。”
“所以我实在不知道说这些有何意义。”
“不如将军讲的再明白一点呢?”
斜眼看向徐恒,楚先平语气玩味。
而前者则是同样斜眼看回来,沉声说道:
“楚公子,这仗是要接着打,但却不是与你们大蜀打,如此还不够明白么?”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
楚先平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可将军应该知道如今大宁的天子宁文均,其实也是我们公子帮其即位称帝的。”
“换句话说,大宁跟大蜀一样,背后站着的都是魏公子。”
“而既然贵国不愿与大蜀为敌,那又为何要盯着大宁不放?”
“哼,楚公子所说的我自然知道,但大宁与大蜀并不一样......”
冷哼一声,徐恒刚准备再辩上一辩。
不过他才说了半句,楚先平便冰冷的打断道:
“徐将军,我曾是大宁人,现在是大蜀人,更是跟在公子身边已有数年之久。”
“所以宁蜀二国有何相同、有何不同我比你清楚的多,不用你废话!”
“你只需告诉我,大觉是不是一定要对大宁用兵便是!”
“......”
楚先平突然变化的语气令徐恒先是一愣,旋即脸色便变得铁青。
他死死盯着楚先平,然后一字一顿说道:
“我便说是,你们又能如何?”
“不如何。”
楚先平慢慢站起身子,平视着徐恒,同样缓慢且阴冷的回答。
“不过就是接着打而已。”
“......”
不过就是接着打而已。
当这句话一出口,屋中的气氛便勐然变得紧绷,就连盆中的火炭彷佛也暗澹了一瞬。
毫无疑问,楚先平如今的表现足够强硬,气势不仅不输徐恒这位二品高手,甚至还隐隐压了后者一头。
如此装逼的场面,主角却不是自己......魏长天对此早已习以为常,甚至他刚刚都没怎么去听两人的对话,注意力一直都集中在汤尘身上。
可制造风雨雷电的“合离”,可摄人魂魄的“摄魂”,可锁人于方寸之间的“锁龙”......
很明显,每个天道之子都有一种特殊能力,而汤尘的能力大概率就是“读心”。
所以,魏长天便想要观察一下他是如何使用这种能力的。
“......”
手指在茶盏边沿转了一圈又一圈,视线低垂,余光中只有那个身着黑衣的年轻男子。
某一瞬间,魏长天的手指停顿了一瞬,童孔也微微收缩。
等了这么久,他终于看到了。
只见一团黑影慢慢浮现在汤尘身后,渐渐化作一只似猪似豹、长有象鼻的东西。
然后,这东西便缓缓睁开了它空洞的眼睛,向着楚先平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