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天的日子颇为平静。
魏长天找了个机会跟秦彩珍聊了聊,不过当然没说秦正秋想要成仙的“伟大志向”,只是说后者跟在许岁穗身边其实有诸多好处,让秦彩珍不必太过担忧。
另外,经过魏巧玲的“苦苦哀求”,大鬼如今总算不整日缠着梁沁了,但这畜生一有机会还是会往后者的独院跑,并且每每见到魏长天时都会露出那番警惕的表情。
这种情况直到杜常有一次来府上议事,与大鬼偶然撞见之后才作罢。
当时大鬼就像是见到了“生死仇敌”一样,狂吠着追了杜常好半天。
众人都不知道因为什么,只当是由于杜常一直与天狗军待在一起,身上戾气太重。
但总之打那之后大鬼对魏长天的态度便稍稍改变的一点......
就这样。
白天逗逗狗、商议一下未来的战事。
晚上打打牌、跟梁沁造小人。
在宁永年已死、四国大军没来的这段间隙之中,魏长天总算是又过上了一段惬意的生活。
只是这样的日子总是流逝的很快。
日出日落,云卷云舒。
潮涨潮退,人来人往。
就像是前世会导致“时间扭曲”的周末和节假日,魏长天只感觉自己还没来得及细细享受一番这般美好的日子,不知不觉中便又是八天过去了。
扫除茅舍涤尘嚣,一炷清香拜家祖。
万物迎春送残腊,一年终了在今宵。
太初元年,除夕。
......
......
除夕当天一大早,魏长天便坐车去未央宫找宁玉珂。
这是他穿越之后的第二个新年。
去年今日,系统更新完毕,冒出来了十三个天道之子。
现如今,十三人之中已经死了三个。
按照这般速度,魏长天最多不过几年功夫应该就能把所有天道之子尽数杀掉,或者笼络成为自己人。
也不知道那时候系统还会不会再次更新,如果会的话又将变成什么样子。
当然了,这些问题太过遥远,并不是魏长天眼下需要考虑的。
他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便是“退敌”。
如果拦不住四国来犯的大军,那他穿越后这两年所做的事情便都没有了意义。
因此,魏长天绝不愿意看到大宁、大蜀,甚至是新奉沦落在四国的铁蹄之下......
“魏公子。”
“公子万福。”
“见过公子。”
“......”
马车停在宁玉珂的寝宫之外,一路行来所遇丫鬟太监皆恭恭敬敬的驻足行礼。
魏长天每次都会客气的冲对方点点头,一言一行并无什么架子。
就这么行至宫殿正门,两个小太监甚至都没有向殿中的宁玉珂请示一句,立马便先一步将殿门推开。
魏长天脚步不停走入殿中,轻车熟路的转过几道屏风,然后就见到了如今大蜀的女帝。
龙袍及地,背后及两袖各绣正龙一条,方心曲领,通天冠垂着长长的冕旒。
很明显,宁玉珂应当是刚刚下朝,还未来得及将这身“正装”换下。
“......”
“怎么样?这身龙袍穿的可还习惯?”
走到端庄典美的宁玉珂对面,魏长天笑问道:“感觉跟之前的王袍有何区别?”
“主人说笑了,都只是衣裳而已,真要说区别的话......”
抿了抿嘴,宁玉珂难得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或许就是这龙袍要比王袍更重一些?”
“哈哈哈,衣服越重,说明责任便也越大。”
魏长天笑着在桌边坐下,而宁玉珂则是立刻走近一步给他斟茶。
堂堂大蜀女帝给自己倒茶,这种事经历过太多次,魏长天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看着清亮的茶水缓缓斟满茶盏,茶壶归位,他这才继续问道:
“听说天工局那边有大进展?”
“是。”
宁玉珂慢慢在魏长天对面坐下:“昨日传回信来,说是配出了一种新火药,威力有原来火药的数倍。”
“是么?”
心中一喜,魏长天恨不能立马跑去天工局所在的深山老林里亲自瞅瞅这新火药。
不过一想到今晚还有大事要办,他便又遗憾了摇了摇头。
“今天就算了。”
“等过完年你跟我一道去看看。”
“是,奴婢记住了。”
“嗯......还有,既然天工局的工匠们在山中过年,那就一定要好吃好喝的伺候好,另外再给每人额外赏一个月的俸禄。”
“奴婢等下便差人去办。”
“行。”
点点头,魏长天暂时将天工局的事放在一边,转而又说起了今夜的大事。
今天是除夕,既已称帝,那宁玉珂自然便要在皇宫设宴百官,以彰显一国盛世之景。
起初魏长天觉得这次的国宴不宜大操大办,毕竟如今大敌当前,若是搞得太过奢华无疑有些不合时宜。
但游文宗却主张不仅要大操大办,甚至还要穷侈极奢,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造一个“人间仙境”出来。
“公子,越是大敌当前,此宴便越要奢靡......”
“唯有此,百姓才有信心、百官才有信心、大蜀才有信心......”
以上是游文宗的原话。
魏长天听完后虽然没能完全理解他的脑回路,但考虑到后者毕竟更懂治国之道,于是便就依他所言,准备搞一场声势浩大、且无比奢华的国宴。
此宴不仅从半个月前就已经开始准备了,并且还特意邀请了许多虽不做官,但颇有影响力的人物参加。
其中便包括诗圣苏吾。
说起苏吾,自打魏长天在春龙诗会上连作九首传世之篇后他便归隐老家淮州,直到最近才再次出山。
而他也并未拒绝这次“极乐国宴”的邀请,已于几天前到达蜀州城,如今便住在城中。
“......”
“今夜的国宴非同小可,宴间你免不了要说上几句。”
看着宁玉珂,魏长天问道:“要说些什么,可已想好了?”
“嗯,奴婢已想好了。”
宁玉珂微微点头:“主人要先听一听么?”
“听就不听了,蜀州之战前你那次演讲便讲的挺好的。”
魏长天笑了笑:“今夜还如那般就行。”
“是,奴婢知道了......”
轻轻低下头,宁玉珂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魏长天看了她一眼,问道:
“怎么了?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
“主人......”
沉默了半晌,宁玉珂慢慢站起身子,然后便在魏长天惊讶的眼神中缓缓跪倒在后者身前。
自打察觉到魏长天不喜欢她动不动就要跪,宁玉珂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做过了。
因此如今这一跪定然有着超乎“主仆关系”的含义在里面。
“你这是干什么?”
皱了皱眉,魏长天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但宁玉珂却很倔强,依旧没有起身,只是默默从袖中摸出一只小绸囊,解开,从中取出一片小小的圆形纸钱。
她红着眼眶将纸钱托举至魏长天眼前,双手微微有些颤抖。
而魏长天也在此时终于明白了宁玉珂的这一跪是为了什么。
这是宁庆宇出葬那天飘满蜀州城的纸钱。
若不是宁玉珂主动“提起”,魏长天险些都要忘了这事儿了。
毕竟在他杀宁永年的所有动机当中,严格来说其实并没有“为宁玉珂报仇”这一条。
不过......
默默将纸钱接在手中,看着那金黄的冕旒一点点底下去,直至完全贴在地面。
宁玉珂没说一句话,只是用这长跪来代表了她此刻所有的情绪。
魏长天默默看着她,眼神有些复杂。
有欣慰,有悲悯,又有愧疚。
“呼~”
火光闪过,薄薄的纸钱化作一团明焰于空中翻飞。
燃尽所剩的黑灰很轻,一阵风吹过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宁玉珂与宁永年之间所有的恩怨也随之一同散在了风中......
其实,宁玉珂与尤佳倒是挺像的。
只不过她们两人一个是为了“恨”而活,一个是为了“爱”而活。
当宁永年死去后,前者的“恨”自然便不复存在,宁玉珂也终于可以不再为了仇恨而活。
但对尤佳来说......
且不说她现在大概率已经死了。
即便没死,只要这份“爱”还在,那她便只能痛苦的活下去。
因为不论是宁永年还是魏长天,都没曾真的爱过她。
“......”
看着窗外的几棵桃树,魏长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起了尤佳。
过完年,桃花马上就要开了。
也不知道桃花再开时,那能不能见到那个喜欢桃花的女子。
或许能,或许永远不能了。
唉......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