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九月初六。
距离宁玉珂自立为王已过去六天,这件事在大宁国内掀起的一系列波澜也开始渐渐涌现。
都察院三位御史因为“欺君”之罪被花翎卫砍掉了脑袋,亦“砍”停了许多朝官那准备上呈的奏折,朝堂之上一时间无人敢再提“魏长天参与谋反”的事。
韩兆已带着兵部虎符抵达原州,三十万大军即日开始整备军械,预计将会在十日之后转头南下,直奔蜀州讨伐叛贼。
位于大奉的四十万大宁军队经过三天的休整后继续向着奉元城方向进发,摆明了不会因为蜀州之乱而暂缓攻势,誓要一举攻破敌国京城为原州城死去的同胞“报仇”。
宁玉珂将于蜀州城南一千里外再建一座新城的消息已传遍天下,没人知道这位蜀王究竟要做什么,但在“高薪”的诱惑下却已有不少工匠准备去往蜀州建城......
短短的五天时间里,一件件放在之前足以震惊朝野的事件接连发生,使得大宁百姓甚至都已经对这些“新闻”有些麻木了。
大家不再会似平日里那么激动的聚集在街头茶馆高谈阔论,也不再太过在乎这些事究竟会产生什么深远的影响。
对于日起而作、日落而息的数万万普通老百姓来说,他们对这个世道的直观感受基本全部来自于一日一变的物价。
很明显,这看起来并不乐观。
盐、铁、布、粮......几乎所有生活必需品的价格都比去年这时候有不同程度的上涨。
而其中又属粮价的涨幅最大,如今已涨了一倍。
从此前的“斗米十五文”,到如今的“斗米三十文”。
“石米三钱”的价格对达官贵族来说自然算不得什么,但对于大部分百姓来讲却已经是一个很重的负担了。
毕竟粮食每天都要吃,总不是可以节省的开支。
在这种情况下,“蜀州粮价便宜”、“迁去蜀州可以得地得钱”之类的传言自然而然就有了生存空间。
但即便传闻之中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可没几个人真的会拖家带口的跑去蜀州。
这其中的原因想来也不难理解。
第一,除非已经活不下去了,否则大部分人并不愿意背井离乡。
第二,就算蜀州如今再好,但却早晚要陷入战乱之中,世道会变成什么样子谁也不清楚。
第三,还有一个多月便要秋收了。
抱着这三个想法,大宁各地的百姓皆选择咬牙坚持,普遍相信最多两个月后苦日子就会过去。
毕竟那时朝廷大军应该已经杀入奉元,逼得李岐投降求和了。
而蜀州之乱应该也已平息,一个女子自立为王的闹剧就此终结。
还有秋收。
今年虽然战事频起,但天公依旧作美,各地收成应当不错。
到时候这高居不下的粮价肯定便会降下来的......
抱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百姓们一个个都勒紧裤腰带,精打细算的计划着该怎么用所剩不多的余钱把这两个月挨过去。
但他们可能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两个月后所发生的一切,居然会与他们如今预想的相差如此之大。
不。
应该说是截然相反。
......
......
“哒哒哒!”
“哒哒哒......”
蜀州城外,魏长天看着十余匹逐渐远去的快马,好半晌才收回视线。
这次走的是楚先平,他要去一趟临近的几州,跟各州刺史谈一谈“借人”的事情。
如今新城破土在即,蜀州地界内的工匠自然是不够用的,从全国各地“高薪”聘来的劳动力暂时也无法到位。
那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去周围的州郡借人。
当然了,人口的重要性谁都明白。
所以别说蜀州如今已经反了,就是没反,这些州郡肯定也不会轻易答应此事。
而魏长天对此还是那一套老办法——
胡萝卜加大棒。
银子我有的是,刀我也有的是。
要点人而已,你要是给面子呢,那钞票大把的给。
你要是不给面子呢,那我不介意在朝廷大军来之前先让你脑袋搬家。
当然,这只是大体的谈判思路,具体肯定不能说的这么直接。
不过既然是楚先平亲自去办这事,估计问题不会太大。
“......”
“走吧。”
远处的马蹄声已逐渐消失不见,魏长天回头看向徐青婉:
“先送你回盈丰盛。”
“然后我还要去一趟王宫。”
“盈丰盛”,这是小徐同志新开的粮行的名字。
不过这名儿不是她取的,也不是魏长天取的,而是粮行的“二股东”卫颜玉提议的。
当时魏长天想找几个人来帮徐青婉,然后就想到了卫颜玉。
而后者答应的也十分爽快。
虽然开粮行其实用的都是许家的钱,不过卫颜玉却只要了三成干股,其余的七成都在徐青婉手里。
这样一来小徐同志的身价便一下子从几千两飙升到了近千万两,并且极有可能在将来成为大宁最大粮行的大股东。
如此转变就好比一只小仓鼠突然拥有了一整座粮仓,使得徐青婉兴奋到好几天都没有睡好觉。
“好。”
轻轻答应一声,徐青婉率先钻进马车,弯腰时露出了腰间雀啼的刀柄。
身后的魏长天看到这一幕,心中突然有些好笑。
好家伙,原着里徐青婉可是战斗力最高的女人,想不到如今的命运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改变。
直接“弃武从商”变成富婆了可还行!
“你最近还修炼么?”
同样钻进车里坐下,魏长天随口问道:“还有归尘刀,是不是也早就不练了?”
“不是啊,我每天都有在练的。”
徐青婉捂嘴笑道:“你整日不在家,自然看不到了。”
“咳,我不是忙么......”
有些尴尬的咳嗽一声,魏长天岔开话题:“对了,如果盈丰盛还需要人的话,你可以让陆静瑶也去帮忙,省的她整天在家闲着没事干。”
“陆姐姐么?”
徐青婉眨巴了一下眼睛,蓦然笑道:“长天,你是不是要谢谢我?”
“谢你?”
魏长天一愣:“谢你什么?”
“谢谢我那天把你赶去陆姐姐房间啊。”
徐青婉晃着脑袋自得道:“否则你们还不知要置气多久呢。”
“第二天你没见陆姐姐饭都多吃了好多,人也不闷了么?”
“要我说呀,你就应该对陆姐姐好一点......”
“......”
耳边,小徐同志的絮叨依旧不停。
而魏长天也在此时不免又想起了那晚发生的事。
“......”
“你哭什么?”
“高、高兴啊......”
“高兴为什么要哭?”
“我、我哭了么?”
“你眼泪都快把枕头湿透了。”
“我......对不起......”
“行了,快点睡吧,没工夫跟你扯这些没用的。”
“......”
“相、相公,你能答应我一件事么?”
“啥事?”
“你、你打我、骂我、凶我都好,但是能不能......不要嫌弃我啊......”
“嫌弃你?我嫌弃你干啥?话说你整天脑子里都在......唔???”
“......”
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映沟渠。
沟渠自有清流镜,照得君心似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