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玉林家血腥气非常重，是因为门窗紧闭，气味在房间里被窝了一整天。
如今是夏天，房间里还没有产生异味就算是万幸了。
“没有开窗户？”
庄重重复了一遍爷爷的话，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方爷爷这么大年纪了，少吹点儿风也是应该的吧？”
“可是半个月前连绵阴雨，如今好不容易才放晴，”
庄佑杰说着，走到书桌前敲了敲画纸，
“你方爷爷，把画摊在这里，是为了晾晒的！”
庄重猛然睁大了眼睛，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这样。
方玉林的书桌特意设置的不靠窗户，是为了避免阳光直射跟直接的风吹，但古旧的画纸在保养中，也缺不了避光避风口晾晒这一环。
方玉林是上了年纪不能吹风，但为了他的宝贝画作，他打开卧室里的窗户后躲到客厅去就是了。
从画纸已经在书桌上摆好来看，老爷子应该是一大早就起来忙活他的画。
那肯定一开始，窗户是被他打开的。
可现在，是什么人给他关上了？
庄重看向卧室里的窗户，窗外的景象黑乎乎的，室内的窗帘掩起一半，总让人有一种担心后面藏着什么东西的感觉。
庄佑杰冲庄重扬了扬头，“重重，你去窗户那里看看。”
庄重打了个冷颤，脚步踌躇着不敢往前走，
“为什么是我啊？明明是你提议要来的！”
“你这孩子懂不懂孝顺，爷爷真是白养你了！”
“我要是到窗户边儿上被人杀了，你才是真正白养我一场了！”
祖孙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互呛着，这时候外面突然闪过一道雪白的亮光，吓得两个人同时叫了起来。
“啊！”
“喂！楼上的什么人！我要报警了昂！”
半刻钟后，祖孙二人垂头丧气的坐在街道办事处的办公室，谁都不敢抬头看叉着腰的办事大妈。
“哎呀，老庄，不是我说你，一把年纪了干嘛老是瞎折腾呢！”
“这好歹是没出什么事儿，要是真惹出什么麻烦，你让我们怎么跟人家警察同志交代！”
“还有你！小庄！你说说，你怎么不知道拦着你爷爷点儿？他老糊涂了，你也糊涂了吗？”
“你还是新时代的大学生呢，怎么连这点觉悟都没有！”
面对战斗力强悍的大妈，祖孙两个都不敢反驳什么，只能点着头连连称是。
就在刚刚，他们两个在房间里纠结到底谁去查看窗户的时候，被巡逻的街道办事处人员发现。
因为发生了命案的关系，这处平常不怎么有人来的老小区加强了巡逻监视。
之前有一个年轻人看到楼上窗户里似乎有人影，被吓了一跳，慌忙的叫了经验丰富又胆子大的大妈来，一嗓子把庄佑杰两个人给吼住了。
结果就是他们两个被工作人员带回了办事处，看在庄佑杰是个老人，跟他们又很熟的份儿上，他们没有通知警察。
只不过，大妈勒令庄佑杰明天主动把方玉林家的房门钥匙上交给警方。
为了庄佑杰所说的隐蔽，他们今天晚上不是开车来的，现在折腾了大半晚上，还得徒步再走回去。
回到家，一进门，就连庄重都累得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不想起来，更别说了一把年纪的庄佑杰。
他喘着粗气摊在沙发上，忍不住感叹，
“我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干嘛！”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回想起今晚是为什么要夜探方玉林家，突然就想起来，正事儿还没有干。
“坏了！”
庄佑杰一惊一乍的，差点把想从沙发上起身的庄重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爷爷，又咋了？”
“坏了坏了啊，今晚的正事儿没干，”
庄佑杰着急地说，“我是去验证今早的报纸到底有没有被老方拿进家里去的，结果被街道上的人一打岔，就这么给忘了。”
“爷爷，要我说你还是明天把这条线索告诉警察，让人家去调查处理好了，”
庄重劝他，“反正你明天也得去找警察交钥匙。”
“你不懂这种感觉，虽然知道交给别人也可以，但总想自己也能参与进去，亲手抓住凶手，”
庄佑杰叹着气说，
“你知道，你方爷爷对于我来说，就是没有血缘的手足兄弟，在我心里的分量，就跟……”
“就跟我新杰爷爷一样是吧？”
庄佑杰的话还没有说完，庄重就接了上去。
“不，其实新杰的分量还要重一点，其实我想说的是……算了。”
庄佑杰难得在自己孙子面前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情。
不过这会儿庄重有些困了，也没有在意爷爷究竟想说的是什么，站起身来伸着懒腰回房间睡觉。
第二天一早，庄佑杰也改掉了出门例行出门遛弯的行程，拿着方玉林家的钥匙直奔警察局。
街道大妈虽然看上去人有点凶，但为人绝对说得上是特别好，的确按照约定没有把庄佑杰他们昨日的行踪告诉警察。
所以警察拿到钥匙，还连连夸庄佑杰有觉悟，讲得他挺不好意思。
从警局里一出来，就差不多到了跟王拥军约定的时间，庄重开车载着庄佑杰，直奔饭店而去。
如今的王拥军，半点看不出年轻时的神气，面目格外的苍老，脊背也佝偻着。
庄佑杰叫庄重给他倒了一杯茶，王拥军双手哆哆嗦嗦的，差点没拿稳，
“哎呀，老庄啊，这还得是你记得我呀，不愧是当年咱们两个关系最好！”
听他这个意思，果然是不记得庄佑杰是谁了。
庄佑杰也不打算跟他装，直接就讲了些当年的事情，看着王拥军表情僵在脸上，知道他终于想明白了自己是谁。
“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竟然是你联系我。”王拥军笑得非常勉强。
“我也想不到，你竟然能跟老方联系上。”庄佑杰对他说。
“这种事情，也是没有办法的嘛，”王拥军看着庄佑杰的神情，以为方玉林把事情都跟他说了，
“看来你也知道老方的事情了。”
“我很难不知道。”庄佑杰没想到方玉林的死讯传播得这么快。
“要我说啊，”
王拥军自己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茶，
“老方这也孤寡了这么多年，突然多出个儿子养老不是好事么，没理由不认！”
“什么？儿子？”
庄佑杰面露震惊，这下他们才想明白，他们两个聊的，压根儿就不是一件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