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凛追上谢三郎。
将人带到了一处客栈的厢房。
两人对坐着,气氛沉闷压抑,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只用眼神逼视对方。
阴凛败下阵来,盯着他道:“我没想到小姑母反应会这么激烈,你没受伤吧?”
阴少欣用的棍子是荣国公府的“家法”。
京城到这里这么远的路,她居然带来了,阴凛完全没有料到。
谢三郎唇角如血,幽冷地道:“为什么不遵守约定。”
阴凛垂下头道:“人不是我想带来的,消息更不是我透漏的,也不是皇后娘娘说的,是小姑母自己……”
说到这,阴凛抬起头:“是她自己查到的,她来找我的时候我比你还惊讶。”
谢三郎阴沉着脸打量着眼前的人。
“不管你信不信,事实如此,应该是害你的幕后指使和她透露的消息。”
谢三郎手指攥紧:“是么?”
“难道你连我都不信?”阴凛满脸受伤。
谢三郎道:“我应该信吗?”
“三郎!”阴凛大受打击,他唰地站起身,“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我之间何时这么生分了!”
谢三郎不说话。
阴凛知道他是个闷葫芦。
刚才又被阴少欣那一顿批,心里肯定不是滋味,他心疼谢三郎。
“小姑母那么对你,我知道你生气,可你也不该连我也恨上。”
谢三郎擦了下嘴角上的血:“我不恨。”
阴凛感觉他是嘴硬,想了想,问道:“小姑母对你的态度你不是第一天知道,你何必和她对着来,说几句好话不就行了。”
谢三郎冷冷地瞥了眼阴凛。
“当年的事情查清楚了?”
阴凛摇了摇头,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转移了话题:“还在查。”
谢三郎扯了扯嘴角,什么都没说。
只是那通红难耐的眼神看的阴凛愈发心惊。
似乎想到什么,阴凛眸子骤缩,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三郎,好端端的为什么说这个,你以前不是闭口不言么?”
阴凛一直知道谢三郎知道当年真凶,只是他不肯说。
所以他才自己去查地。
谢三郎抿了口茶水,眉眼里越发的压抑。
阴凛脉搏仿佛漏了拍:“难不成,是小姑母对你下的手?”
不等谢三郎说话,阴凛怒声道:“小姑母再不喜欢你,她也不会这么做,你是她十月怀胎掉下来的肉,她没那么心狠!”
咔嚓——
谢三郎手里的茶杯瞬间爆碎。
他的指尖,浸染了滚烫的鲜血:“是吗?”
简单的两个字,震撼的阴凛心脏狂跳。
他冲过去,扯住谢三郎的衣领子,将人提起来:“枉你聪明一世,怎么却糊涂一时,她是你娘,是你亲生母亲,即便再不亲,也不会想杀了你!”
“再说,杀了你对她有什么好处?”
谢三郎耷拉下眉眼,平静地道:“谢时堰和我,对她来说不一样。”
“那又怎么样?小姑母知道谢时堰没有起责任的能力,她怎么可能将她最疼爱的儿子往风口浪尖上推,你也不想想!”
他从小养在祖父身边,与阴少欣生疏。
谢时堰不一样。
他被阴少欣宠爱着长大,阴少欣甚至将对他的思念宠爱加注到了谢时堰身上,阴少欣最受不了谢时堰受苦。
谢三郎不是想不到这点。
他只是钻进了死胡同,临死前的那些话,对他来说是一个执念。
“你怀疑她,为什么不亲自问她?”
谢三郎抬头盯着他看,突然又有些释怀了:“有什么好问的。”
“不是她动的手,就证明有人早已盯上你想栽赃陷害,你不该查清楚?”
谢三郎淡漠地道:“你不是在查?”
阴凛看他冷静了些,松开捏住衣领子的手:“三郎,不是我为小姑母说话,我是打心眼里觉得她不是这样自私狠毒的人。”
“你不知道她这些年过得也挺苦的,自从你死后,你祖父身体大不如前,管不动荣国公府的事务,便交给了你父亲。”
“可你父亲是什么样的货色,你比谁都清楚才是。”
荣国公府,因老国公鸡犬升天。
老国公与老夫人老来得子,宠溺过了头,把儿子养得跟个纨绔似的,可他们只有一个儿子,只能让儿子继承位置。
小国公爷好色,整日溜鸡斗狗逛青楼,国公府日渐衰败,要不是有老国公撑着,早就门前草木深了。
之后,老国公看出颓败之相,勒令小国公爷娶了阴少欣,生下双胎。
双胎便是谢时韫与谢时堰。
老国公怕重蹈覆辙,专门将谢时韫带在身边抚养,谢时韫天资聪颖,文武双全,完美继承了老国公的衣钵,甚至青出于蓝。
为了稳定国公府上下一心,老国公自他出生便定了世子之位。
可见老国公对谢时韫下了多重的心思,他从小肩膀上便承担了万钧。
可惜,这也导致了少将军一死,国公府日益散乱。
阴凛难得说这么多的话,他叹了口气:“你父亲要纳妾,说要继续生个和你一样的儿子出来,但你母亲性子骄傲,出身显贵,怎么肯忍受这样的屈辱。”
当年,阴少欣作为皇后之妹。
阴家嫡出小姐。
多少人踏破门槛求娶,是老国公说,只要她进门,小国公爷一生不纳妾,阴少欣这才在众多才子里选了个不中用的。
哪知道少将军刚出事,小国公爷便动了纳妾的心思,那女人还是个青楼女子,阴少欣怎么能忍!
阴凛语重心长地道:“老国公不管事,小姑母只好将谢时堰推出去抢世子之位。”
谢三郎道:“难不成,她不爱我也是假的?”
阴凛语塞。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少将军天之骄子,却不被母亲所爱。
这自然不是假的。
阴凛想了想道:“她只是没有爱谢时堰那样爱你。”
谢三郎笑:“那现在她来是做什么?”
“来接你回去。”
“不必。”
阴凛道:“误会都已经说开了,你为何还要固执?”
“大哥!”谢三郎突然出声,“诚如你所说,不是她让人杀的我,那也是别人动了手,我为燕国鞠躬尽瘁,却还是有小人嫉恨,那我为何还要继续登上那个位置被人暗算?”
“难不成你要因为小人放弃燕国百姓?”
谢三郎闭了闭眼:“我不是帝王,何来放弃之说。”
阴凛盯着他,突然看不懂了。
觉得谢三郎和以前很不一样,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谢三郎道:“更何况,我只是换了条路。”
文官,同样可以为天下百姓谋福祉。
从客栈离开,阴凛直接去了庄子,离客栈并不远,骑马两刻钟便到。
“小姑母。”
他在门口叫了声。
里面的嬷嬷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小侯爷,你回来了。”
“小姑母在里面吗?”
嬷嬷道:“夫人伤心过度刚睡下,小侯爷有什么话等夫人醒过来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