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扮成了孟蟓身旁的那个常跟随从,说来也巧的很,他的身高体型和我都差不了多少,所以我带上束胸然后声音变了变,这样就不容易被人发现了。
“王妃,宫中形势如今一触即发,你切勿紧紧跟着我,绝对不可以擅自做主随意行动,知道吗?”
看来我在孟蟓的心中这形象是有够差劲的,否则他也不会如此仔细叮咛了我好几次,从入宫前到入宫后就已经说了不下三四次了。
“放心,我入宫只是和北溪一道来看看这皇帝老子,如今他这临了了居然连一个真心的人都没有,想来也是够悲凉的。”
说话间,我们已经到了等候召见的地方。
我和孟蟓在外面等了一阵子,随后里面的一个公公过来传话,“孟公子啊,皇上如今身子不好,这是谁也不见啊,你就先回吧,如果有事太子会处理的。”
这些公公们眼下看来也是身不由己的状态,我记得这位公公是皇上身边最得意的红人,如今瞧着完全没有了往年的那些意气风发,看着倒像是老了好几岁。
“这来得早不如,想不到孟蟓你也在这?”这个时候会说这话的除了早先相邀的北溪之外,还能有谁。
北溪这会子已经走到了我们面前,我这无意识的一抬头着实把我吓了一大跳!
在北溪身旁乖巧站着然后『舔』着麦芽糖的人居然会是燕子拓!虽然知道他脑子受了伤,成了个傻子,可也不至于会变成三岁孩童那般的智商吧。
“娘亲,糖糖没了,没了!”燕子拓将手上的那根麦芽糖吃完后,将手上的糖渍逐一『舔』了个遍,随后张嘴又讨要着新的糖果。
我不能再看下去,要不然在这外面『露』了馅,我就惨了。
“外面再吵什么?”这声音是皇帝老子的声音,够浑厚粗糙的,听上去像极了口中堵着一口老痰。
“父皇,是儿臣,儿臣同子拓一块来看您了。”
里面的那位主既然醒了,那么这公公自然没有办法再阻拦我们进去,只不过等我们这群人进去后,我瞧这公公迅速的退了出去,随后消失不见。
想必他是去找燕泽清了,这防燕子拓和孟蟓,防的也太过了,好像深怕会出什么事情一样。
这宫殿还是和昔年如出一辙,富丽堂皇,光置身于其中就能感受到其中的奢靡,可是又和之前大不相同了,只因为它的主人此时已经从最高的统治权力下退了下来,就算身份还是皇帝,但是他此刻却如同一只丧家之犬一样。
等到我们所有人进去之后,我这才看清皇帝的样子,他明明才六十出头一点,可是此时在床上的他却像七老八十的人一样,他的头发白了一大半,两颗原来锐利的眼珠子也变得浑浊不堪,这眼角处甚至还有泛黄的眼屎涌出来。
我这心里面突然一股难受的吐意涌了上来,可是我紧闭着双唇,死死的不让自己显出异样来。
“拓儿,我的拓儿,你现在如何了?”我见老皇帝伸手想去触『摸』燕子拓的衣角,可是燕子拓却急急的避开了,“娘亲,他是谁,子拓讨厌他!”
这一刻,我是真的肯定燕子拓是傻了,若是正常的他是绝对不可能会说出这番话来的,曾经不可一世,运筹帷幄的燕子拓居然成了这幅样子,而那个在杀伐决断的位置上坐了半辈子的男人此刻丧气的放下了提起的手,他好像有些伤心,又有些悲恸,总之这种神情我从来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过。
孟蟓说,“参见皇上,臣担心圣上的龙体,特来觐见。”
此时孟蟓已经跪了下去,而我这个小厮居然还傻傻的站着,太不成体统了,我后知后觉的赶紧跪了下去。
皇上抬了抬手,“你有心了,咳咳,你父王和我做了一辈子兄弟,想不到他这一走,朕也马上要跟着去了。”
“微臣惶恐,圣上乃天子,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咳咳,这,这平常你们在朝堂之上高喊的都是万岁万万岁,可如今朕不过过了一个半百的年岁而已,咳咳……”
这句话彻底让孟蟓把身子压得更低了,他明明是往好的说,可是皇上却说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在一旁又吃了一根麦芽糖的燕子拓此时呆不住了,“娘亲,我不想呆在这了,这里好臭啊!”
这痴傻了的燕子拓还真是有些可爱,其实这里面的确是有一股子味道,只不过用龙涎香和其他名贵的香料熏着,所以也就不严重了。
北溪此时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燕子拓,“你去外面玩好不好,娘亲有事要和,要和老伯说。”
到最后北溪居然只能用老伯两个字来称呼皇上,而皇上也并未动气,燕子拓一听可以出去玩就高兴了起来,“那娘亲你要快点出来哦。”
当他朝着门口走了两步之后,他突然回过头来,特认真的对着皇上说了一句,“老伯伯,你这么大了,不可以『尿』床的哦。”
“好,伯伯听你的,你们都跟着去,若是太子出了差错,你们就不用回来了!”想不到都到了这种时候了,皇上还是把燕子拓当成太子。
不过这在跟前伺候的宫人居然犹豫了,他们居然没有挪动身子!
想来这些人已经是燕泽清的人了,他派人盯着这个老头子的一举一动,以便掌控住他。
皇上此时把放在一旁的『药』碗猛地砸到地上,“怎么!朕还没死呢!你们就敢如此!去把那个孽障找来!朕倒是要问问看他会不会为了你们这些狗奴才而再喂我一碗毒『药』!”
我的心跳了一下,原来燕泽清这个家伙给自己的老爹下毒了,还真是无毒不丈夫啊,从前我怎么看不出来他这心这么狠,我还一度以为他已经改过自新了!
“奴才不敢!”
“奴婢不敢!”
皇上发了好大一通火,这些势利眼才马上麻溜儿的追赶着燕子拓而去。
原先我心中就猜想燕泽清之所以这么快当上太子,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却不想他狠心到这种地步。
这宫殿里面伺候的宫人都出去了,眼下就只剩下我和北溪还有孟蟓了。
“蟓儿,这是朕之前拟好的圣旨,你拿出去在今日早朝的时候当众宣布,那个逆子不敢再为难于你,这也是我这个皇叔对你最后的一点帮助了。”
想不到皇上的枕头底下还藏了这么一道圣旨,孟蟓有些不知所措,除了下跪给皇上重重磕了一个头之后就再无说其余的话。
孟蟓起身后就退了出去,想来是这早朝马上就要开始了,而我也得跟着他离去才对。
“孟蟓,你身边的这位小厮可以送我和燕子拓回府吗,我有些不舒服,怕没办法带子拓回去。”北溪的这个借口其实找的很差劲,可是孟蟓却答应了,而现在我不知道是清醒还是『迷』糊的皇上也没有提出疑问。
等孟蟓走后,北溪突然重重的给皇上跪了下去,“父皇!泽清他到底对您用了什么手段,为何你这身子比前些日子更差了!”
此时的我完全是傻的状态,难道皇上的身体不好除了因为他的这些不省事的儿子除外,还有其他原因!
“北溪,如今你进来见朕一面都是不容易的,至于北凊的媳『妇』,就更不该冒险回来了!”
我咂咂舌,原来皇帝早就看出我的身份了,也不知道我是哪里『露』馅的。
“皇,父皇。”我嫁给燕北凊之后,心里面对这个燕北凊的生父是充满抵触的,我对他是怨恨多于崇敬的,可是今天我不知怎么的突然从嘴里冒出了父皇两个字。
“好孩子,我知道你和北凊一样,心里面是怪我的,如今北凊这孩子不在了,你回来没人能护住你。”他刚才说的这番话用的全是‘我’这个字眼,他没有再自称朕。
我绕在心口的话想了再想,最后还是忍不住,“父皇,北凊真的死了吗?我不相信。”
进宫来我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想听皇上的话,他是燕北凊的生父,当日的情形他要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才对,燕北凊是为了护下他这个父亲才会殒命的,所以其实对燕北凊而言,他对这个生父还是在意的,他嘴上不说,可是却是这般做的。
“我也希望北凊还活着,其实那日他替我这个亲爹挡了一剑的时候,我是完全没有料想到的,我知道他已经暗地里招兵买马准备造反了,可到头来他却救下了我,其实我现在还是有很多事是想不通的。”
“燕北凊他要的已经不再是那个冰冷无情的皇位了,他只是想要过平常人的生活,所以他原本是想造反失败,随后釜底抽薪离开莫城的。”
我不想到最后,皇上还误会燕北凊,当他听到我的回答后,那眼角突然『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神情,“北凊一直都是我最得意的孩子,我就知道这孩子不会那样的,我就知道!”
他这又笑又哭的样子,让我心中顿时也起了一层雾,他好像在忏悔又好像在怀念,此时此刻,我和北溪都没有出言打扰他。
等他从过往的记忆中逃脱出来之后,又变戏法的从腰间拿出了一个荷包,随后递给了北溪,“孩子,这里面是凤珏,你拿着,然后去找龙珏,找到之后,让你和子拓的孩子登基,泽清那逆子纵使有玉玺和伪造的圣旨,那也是无济于事的,那龙珏一定在青王府,你去找,快去!”
“不!父皇,我不想我的孩子和他父亲一样,一生活在权力斗争之下,这凤珏我不能收!”
刚才皇上说,有了凤珏和龙珏,就能继承正统登上帝位了,而此时那龙珏就在我的脖子上挂着。
“那龙珏,是你给北凊生母的信物吗?”
只见皇上点了点头,“是,那龙珏是我对念心的情意,而她过身后就把这玉佩留给北凊了,天下人只知龙珏是战神的象征,却不知还有另外一块凤珏。”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我敢打赌燕北凊绝对不知道这个龙珏是皇上给他娘亲的,要是知道定然不会带在身上的,可我如今却怎么也张不开嘴,若是说了,怕是皇帝怎么也得把北溪的那个五岁不到的儿子给扶到皇位上去,我知道这是北溪所不愿意见到的。
皇帝见北溪不肯收,一下子急了,他居然把这凤珏塞到了我手上,“南鸢,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你务必帮我说服北溪这丫头!”
刚刚一瞬间我还觉得这皇帝挺可怜的,可是现在我那点同情心瞬间消失了,这凤珏我直接扔回给了皇帝,结果没扔好准头,直直的往床底下甩了进去。
“北溪说了她不愿意,皇上,这世上最难的事情就是强人所难,你难道也想你这个唯一的孙子变成他亲爹那样吗,别说他没那么能力坐上皇位,就算有他们弱母稚儿的经得起几下敲打,燕泽清还不得斩草除根,免得春风吹又生!”
我这番话其实实打实的冲撞了皇帝,看他现在被我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好像下一刻就要冲下来打我一样,不过他最后还是服软了,“怪不得北凊那个小子被你吃的死死的,你这女子怕是没谁是你不敢冲撞的。”
其实我也就是懂得看颜『色』罢了,现在这里面一个宫人都没有,而皇帝身子又不好,所以我才敢大着胆子说出这番话来。
“好了好了,别气了,我爬进去把这凤珏拿出来还不成吗,你自己个留着当个念想吧。”这凤珏也是他和念心唯一有联系的东西了。
好在我现在不显怀,这床底下的空间也还够,所以我掀开这床布就哧溜一下钻了进去。
这凤珏就在左下角的地方,我『摸』到之后就准备出去,可是我还没到掀开床布呢就听见有人进来了。
你还在父皇这做什么!”是燕泽清,他现在不是暂代国务去上朝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看来是孟蟓的那道圣旨将他的锐气给挫到了,所以这才巴巴的赶到皇上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