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辈子总会遇上几次非常时刻,而现在的情况对我而言就是非常时刻。
百米之外的敌军并没有放松警惕,他们在等,等一个绝佳攻城的时机,要说我不怕那是假的,如若黑囟被破,首当其冲的就是城中的百姓会被屠戮,而我和冷泗等人也会变成他们手中拿来挟制燕北凊的筹码。
就在我以为双方会这般僵持之际,不料他们派出了百余人冲着城楼而来,而我们只能是不断点燃烟火筒,而如此反复几次,我们手中可以用的攻击『性』烟火已经越来越少。
这不刚打退了一拨敌军,我这心脏已经紧紧的揪在一处了。
“王妃,他们是想少量多次的用人数优势耗尽我们的武器,怕是再来几次我们就顶不住了,王妃不如我们护送你逃出黑囟,虽然如今我们能作战的兄弟不过四十余人,可拼一拼总是有机会的。”
“不行,这样黑囟会立刻沦陷的,你们也会必死无疑,不到最后一刻,我们决不能放弃!”我虽贪生怕死,可我决不能当一个懦弱之人,否则我会看不起自己,而这样的我也没有资格站在燕北凊的身旁。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可怜我们,此时天空居然打起了惊天雷,看来等会就会有一阵暴风雨来袭了,果然我见百米之处的敌军此时开始纷纷搭建起了帐篷,原本他们想的是作战到天明将黑囟一举拿下,可下雨的话从时间上来说就对我们有利了。
“诸位,黑囟的存亡就看你们的了,青王此时一定已经在赶来营救的路上,所以我们务必要死守城门,不得有失!”我没办法料定燕北凊到底什么时候能到,可是我只能让自己相信他在来的路上,不然士气涣散怕是到时候会不攻自破。
“王妃放心,我等定死守住城门!”
我快速的下了城楼,想着先去看看冷泗的情况,然后等会再回来,没成想我刚到城楼下面就看到琨曳扶着冷泗往这边走来了。
“你做什么,你都这样了,怎么还出来!”
脸『色』苍白的冷泗看了我一眼,“南鸢,剩下的就让我来吧,只要我还活着,黑囟就倒不了,而且燕北凊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这个时候我不能再同冷泗过多争论,只好跟着琨曳一起扶着他上了城楼,等我们刚上去,身后就有陆陆续续的人从城楼下面走了上来,手上还都提着食盒子。
原来是王大伯带着其他人来给我们送暖茶和热面了,见他们走进了才把食盒子放下,“王妃,这里是一些吃的,让将士们先吃点,我们也带了一些伤『药』先给受伤的士兵上『药』。”
虽然只是一些简单的东西,可是我却觉得心口有一阵暖流经过,这大概就是生死面前人情的温暖吧, 我和琨曳也加入了王大伯的行动中去。
那些站岗的士兵也顾不得先吃,而是等我们先把受伤比较严重的这些兄弟给照顾好。
这时天空再次闪过几道惊雷,随之沙沙作响的大雨就开始下了,大概是太久太久没有下雨了,所以这次的大雨来得特别凶猛,连带着狂风到处点落,我们站在城楼的最里侧都被这雨水溅湿了鞋袜。
顾不得这恶劣的天气,我们都在争分夺秒的处理着伤员。
这边我刚包扎好一个伤兵的手臂,紧接着就去处理另外一些人,可是当我处理到第三个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士兵已经死去很久了,他的胸前被人砍了一大刀,死的时候两只眼睛还睁得圆圆的,我认出了眼前的这个人,他就是当初写信回家让自家老母不要吝啬鸡蛋的那个孩子,我还记得他当时说家里已经给他找了一个媳『妇』,等他回去就可以成亲了。
说不出此时心里到底是什么感受,就觉得好像瞬间被酸涩感给填满了,我的心我的眼此时都在流泪,战争带来的到底是什么,为什么非要用成千上万的『性』命来满足掌权者的私欲呢,在他们眼中也许这些士兵的生命只是蝼蚁一般的存在,但是他们也许是某些人的子女,某些人的丈夫,某些人的父亲,这么一场战役就夺走了他们鲜活的生命,让还活着的人一辈子都活在失去亲人的痛苦当中。
我伸手将这孩子的双目给闭上了,随即立刻去处理别的还活着的。
等全部处理好之后,我们清点了一下人数,伤亡人数总计五十七人,受了重伤的有二十六个,而剩下的全不在了,至于受了轻伤的都还在坚守着自己的岗位,其中一个左手被箭矢刺透了却仍咬牙在坚持着。
这一夜是我来到这里之后最揪心的一夜,这些原本已经可以回家的士兵如今却要客死异乡,而在不远处还有几千敌军正在虎视眈眈,也许明天我们所有人都会死在对方的铁骑和银刀之下。
琨曳此时到了我的身边,递给了我一个已经冷却的馒头,“王妃,多少吃点吧,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我伸手接过了这个馒头,然后一口一口的吃着,满脑子想得都是明天该怎么办才好。
天空慢慢开始发亮起来,而这下了一夜的阵雨如今也转成了绵绵小雨,说实话现在我一点困意都没有,只觉得全身的『毛』孔都紧缩了起来,雨停了,那么再一次厮杀又开始了。
“王妃,昨夜我们带人赶了一宿,不过也才做出这三百根多根大烟火筒子来,若是青王赶不及,怕是黑囟是真的保不住了。”我见王大伯一夜没睡,这两眼珠子都已经布满了血丝。
我让人把这些烟火筒子和绑在板子上的普通烟火都搬了上来,“王大伯,谢谢你们了,原以为我们的到来会让黑囟重回昔日的繁华,可现在看来却是加速了它的灭亡,是我对不起你们。”
“王妃您说这话可就折煞我们了,我们知道您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原本您完全可以离开黑囟不用管我们,可您却为了我们而留了下来。”
这下我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好只是点了点头。
冷泗此时高喊了一句,“戒备!”
我看见百米之外的那些敌军正在一步一步的靠近,而且在最前面还有两个大木桩子,看来是准备撞开城门的节奏。
王大伯见此状就立马下了城楼然后召集黑囟所有的百姓把能抵挡的东西全搬到了城门下面。
此时的城楼下面的护城河里还浮着死尸,而地上也躺着不少已经死去的尸体,目测距离来看这烟火筒的发『射』距离大概是二十米左右,也就是说除去城楼到下面的十米,要等他们走到十米左右的范围我才可以进行攻击。
可是对方带头的那个人聪明的很,他只是让推木桩的人往前继续走,其他人全在原地等候,没办法我只好让人点燃了这烟火筒子,我的猜测没有错,果然距离只能是这么长。
虽然有弄伤几个人,但是因为如今是白天,所以视线更加开阔,敌军后面又派了一些人去推这个木桩子,但是是跑着前进的,一旦过了烟火筒子的发『射』范围就打不到他们了。
“真是可恶!直接往下扔,先把这些推木桩子的人给弄开!”说完之后我们点燃烟花筒子后就迅速垂直扔了下去,但是因为下过雨的关系,所以扔下去的这些有一些居然没作响。
而敌军此时见我们已经完全『乱』了,就开始举刀冲杀了过来,完了完了,这下彻底完蛋了!
“听我说,擒贼先擒王,只有杀了那个带头的,剩下的便是些散兵!”冷泗居然现在还能冷静的分析战局,可是那个带头的正稳稳的站在最后方,我们这么点人根本没办法冲上前。
“拿箭来!”
冷泗已然受了伤,他还妄想拉弓『射』箭真是逞强,不过这下我还没说出口,琨曳便先长了口,“我来!”
可我记得琨曳最擅长的是近身肉搏,『射』箭并不是她的强项,可如今她已经是我们的唯一希望了,我见琨曳拿过弓箭后冷泗出手拦住了他。
“先把箭给我。”冷泗拿过了箭,然后在这箭头用雨水打湿了,接着又在上面洒了一些东西,估计是毒粉吧。
随之,琨曳拉开了弓箭,然后对着前方稳稳『射』了出去,可这一箭明明是朝着那将军去的,可最终『射』中的却是他身边的一个士兵,而眼看着下面的城门就要失守了。
“再来!”
琨曳吸了一口气,随后又再次『射』出了一箭,只是这次准头虽对了,可那将军却挥剑挡掉了,就在我们准备『射』出第三支箭的时候,琨曳却停了下来,我和冷泗也发现了不对劲,那个将军居然从马背上摔了下去,而再细听才发现后面有纷杂的马蹄声传了过来!
“不好了,将军死了,将军死了!”
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原先撞城门的这些士兵也停了下来,须臾过后,这几千士兵就被几万人马给团团围住了,而那乌泱泱的人群中我第一眼就看到了燕北凊,今天的他格外耀眼,哪怕没有金灿灿的光泽洒在他的周身,我也觉得此时的他就是我眼中的唯一,是我唯一能看到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