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里正叹了口气,一脸愁苦道:“但凡是有法子,我也不想让他们来关外。”
“我年少参军到了这关外,在这里娶妻生子,见识了关外的艰难。”
“这些年,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带着家小回归故土,自然是不愿意他们再来这里!”
“可眼下是没法子呀,洛阳那头来的商队说,如今南边局势越发不稳,好几个州郡被北人占领,他们压根不拿大启人当人看,那里的百姓过的日子,尚不如咱这里的牛羊!”
“既是如此,还不如让他们来关外,最起码一家人在一起,不用担心没了性命!”
顾念浓沉吟片刻道:“可你得想清楚,从洛阳到关外路途遥远,这一路怕是不怎么太平,就算他们想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吴氏掏出碎花布包,一层层打开,里头是个小袋子,小心翼翼打开,倒出一堆零散碎银子来。
“大妹子,我听我家二小子说,你娘家是做镖局生意的,方才来的时候,也听说有意让娘家人过来!”
“所以,”吴氏有些不好意思:“我和当家的都知道,这路太远,你们要接这样的生意,肯定是吃亏的,就想着求你们给帮帮忙,顺道将我们家两个小叔子给一并接过来!”
顾念浓和顾良辉俱是一愣,没想到,张里正夫妇还有这样的请求。
张里正低头不语,吴氏一脸希冀,桌上一时沉默。
许久,顾良辉才将钱给推了回去:“张家大哥,不是我不想帮你们,而是这一路艰难,就连我自家人,如今都还在犹豫不定,委实不敢轻易下决定。”
这不是一点点路,撑一撑就过去了,几千里路,路上环境艰苦不说,还时常有流民匪类,危机重重实在是不敢赌。
张里正将银子又推了回去,正色道:“顾家兄弟,我虚长你几岁,就舔着脸称个兄弟了!”
“如今关外的局势你也看到了,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之所以想把家里人给接来,就是因为,我相信顾大妹子的能力!”
“她能守着楼兰,就能守着整个北庭,这就是我想要家里人过来的底气!”
顾念浓与顾良辉兄妹俩又是一怔,没想到,最先肯定顾念浓实力的,竟然是张里正。
张里正继续道:“我十五从军,历经大大小小战事无数,又在这关外多年,看人眼光不会错的!”
“我信大妹子的能力,也信徐家人的齐心,如此一家人,还有啥事做不成的!”
“顾三兄弟,我让我家二小子,随你一道过去,也给家里人写了信,这一路都听你安排。”
“还望你看在两家相交的份上,帮老哥这一回,我老张家必然记你恩情一辈子!”
话说到这份上,顾良辉原本还在犹豫的心,也当下有了决断。
“好!我老顾就再走这一趟,老哥,这银子我也不要了。”
“不瞒你说,我也有个请求!”
张里正见他肯帮忙,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兄弟你有事直说就是,但凡老哥能帮得上忙的,我绝无二话!”
顾良辉看了眼顾念浓:“既是坐这儿,大家也都不是外人,大哥想必也知道我妹子的想法,日后,还请张大哥多多帮忙,余下几个村落,也劳张大哥多走动一二!”
张里正既是肯将家人托付于顾家,对顾念浓的野心,必然是心里有数的。
“顾三兄弟放心,远的我不敢说,附近几个村子,我却是有把握的!”
聪明人话无须说得太透,彼此都心知肚明,就此将事说定,各自准备后头的事。
时局变化莫测,顾良辉决定早早动身,他收拾好了东西,打算跟儿子交代一声,一回头,发现顾溪江不见了人影。
“臭小子,老子都要回关内了,他咋还到处跑,一天到晚没个正形!”
他叫住徐明诚家的大儿子:“小文,你看到你溪江叔没了?”
小文摇摇头。
倒是一旁跟人踢毽子的宝妞回道:“溪江叔去河边了,跟我三姑一道去洗衣服了!”
“臭小子!看我回头不打断他的腿!”顾良辉骂骂咧咧只得自己去收拾。
不知要被人打断腿的顾溪江,蹲在河边大石头上,眉飞色舞与徐明萝讲走镖路上的趣事。
“那几个山匪,还以为遇上了咱们好欺负,可我们老顾家走镖多年,是那么容易欺负的?”
“都没让我爹出手,我就和两个哥哥带人,将那一帮子土匪给包圆了,顺道还抄了他们的老巢,得了不少好东西!”
徐明萝听得一惊一乍的,“你们可真是大胆,就不怕土匪还有援军到来么?”
顾溪江一个石子飞出去,在河面上打出一串水漂。
“哪儿能呢,我们时常走那几条路,路上的土匪是啥人,心里都是有数的,那一伙土匪刚落窝,还没成气候,哪里知道我们老顾家的厉害!”
徐明萝感慨:“难怪三婶那般厉害,原来你们顾家人都是如此!”
顾溪江点头:“那是自然,我小姑的身手在我们家,可不输我爹他们,要不是后来......”
他想说跟了徐远鹏之后,愈发变得沉默怯弱,都是老徐家的风水不好。
可当着徐明萝的面,到底没好意思说出这话来。
徐明萝倒是直言不讳:“都是我三叔耽误了三婶,要不然,三婶也不会吃那么些年的苦。”
顾溪江深以为然,可不是么!
两人说说话话还不晓得,这会徐家院里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提亲?”罗氏见媒婆带着的几个人,穿着打扮皆是用心,身上气度一看也不是乡下人。
当即擦了把手,邀媒婆和那几人坐下。
“我们家未婚的姑娘好几个,敢问你们是要给谁提亲?”
吴家不打招呼就给吴秉之娶了亲,她自然没理由还让女儿继续等着。
徐明薇年岁与徐明萝差不多,也该是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家里人都不着急,可罗氏很急。
他们在关外人生地不熟的,不早早相看,啥时候才能成婚呢?
因而,她对这突然到来的媒婆很是热情。
媒婆喝了口茶,拿帕子擦擦嘴,这才满脸堆笑道:“我听说,府上的三夫人如今是自由之身,不晓得想寻个怎样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