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薇虽是个女子,可徐家男丁少,她个头不小,又常年习武,力气不输于男子,因而和弟弟徐明武一样,当个男子使唤。
这一天下来,又是挑水锯板子,还得帮着打夯脱坯子,她累得人都快散架了,全靠意志力撑着。
这会眼皮都黏着睁不开了,还写哪门子的信啊。
“娘,明儿个再写吧,今儿太累了,不想动了!”她嘟囔着翻了个身又想睡觉。
顾念浓一把将她扯了起来,用手沾了桶里的水浇她脸上。
“清醒了不?”
八月天的夜里,关外凉风习习,夜里寒气重,这水又冷得刺骨,徐明薇瞬间清醒,可她还是不想动。
“娘,干啥非得今日写啊?”
顾念浓将纸笔推到她跟前:“这可是我从明江那儿抢来的,你可别不给我争气!”
“你现在不写等啥时候写?等齐三郎订亲?还是等他生了孩子,上门给他做妾?”
徐明薇嘟囔:“我才不要给人做妾!”
可你就是做了,还是那种极其卑微,叫人看不上的,顾念浓心中嘀咕。
“你听娘的话,再是美好的感情,也敌不过时间与距离,洛阳距离关外3500里,一寸相思一里地,你不写信过去,齐家三郎便是能记住你,日子久了也会淡化的!”
“洛阳那是啥地方,世家贵女才女满大街,齐三郎那是啥人?名誉洛阳的才俊,这样有才有颜还有家世的才俊,谁个姑娘不喜欢?”
“就算你的齐三哥哥洁身自好,看不上周围的姑娘,也架不住那起了心思的姑娘,借着看星星看月亮,或是说啥诗词歌赋,今儿请教个文章,明日鉴赏一下字画,你说说,人齐三郎能拒绝吗?”
徐明薇清醒多了,脸色也不好看了,齐玉铭诗词不错,还写得一手好字,她在洛阳之时,就没少听说过有世家贵女打着幌子去寻他。
齐玉铭也没拒绝,还给了人家中肯的评价。
时间一长,人家都说齐家郎君是真真不错,名声在外还不拘小节,真乃君子矣。
顾念浓见她脸色难看继续道:“你得联络起来,让他心里有你,记着你想着你,以后才不至于没了存在感,咋一想都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啥是舔狗?
那就是再苦再累,也不能忘记自己身为舔狗的职责,时不时增加存在感。
徐明薇燃起斗志:“好,我这就给齐三哥哥写信!”
她才提笔写了几个字,就被顾念浓给打断了:“啧啧,你这字说是狗爬都不为过,啥叫妇唱夫随?啥叫举案齐眉?”
“真心爱一个人,就绝不做攀援的凌霄花,借着旁人的枝头炫耀自己,也不学那痴情的鸟儿,重复鸣叫叙述自己的爱意,也不像泉源,送去清凉的慰藉,如日光雨水,这些都是不够的!”
“爱一个人,就得像一株与他一般高大的大树,根,紧握在地下,叶子,相触在云里,相互致意,一起看朝花夕拾,享蓝天白云,共渡春夏秋冬,历风吹雨打!”
“那样的爱情,是彼此对望的眼神,而相互的坚贞,是彼此生存的意义!”
对不住两位现代诗人大家了,都是为了孩子,咱借来用用,顾念浓心中默念。
徐明薇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她才开口道:“娘,你咋一下懂得那么多,以前你也不喜欢看书的!”
顾念浓一脸伤心往事:“不喜欢看书?为了配得上你爹,我挑灯苦读会告诉你们吗?”
“可惜啊,我读书太晚,到底不如人林家才女经史子集通透,跟你爹说不上话,因此,才不想你步娘的后尘!”
“以后人家齐玉铭说论语某某典故,你一头雾水,一连三问啥啥啥?”
“人还有心思跟你说话吗?”
徐明薇深以为然,徐家以武起家,她自个儿都觉得自卑,为了与齐玉铭站在同一高度,那就得提升自己!
“不过,娘,凌霄花是啥花?我咋没见过!”
“地里顺着高粱杆子爬的藤蔓野草,你见过吧?和那些野草就一家子的,你看看,要不要学那野草,借着齐玉铭这棵大树,爬上指头炫耀自己吧!”
“你要真是那么想,我也不跟你费口舌了,我会将你扫地出门,徐家没这么不争气的闺女!”
徐明薇抖抖身子:“我才不会呢!”
“不会就好!”顾念浓将纸笔推过去:“来,咱们从练字开始!”
当徐明薇一滴墨落在纸上,又被顾念浓飞快抽走:“算了,你拿树枝先在地上练吧,用纸墨太浪费了!”
徐明薇愕然,娘,你这么打击我合适吗?
顾念浓收了纸笔:“你慢慢练啊,可别想着偷懒,我明儿一早过来检查!”
徐明薇下意识回道:“我在地上练字,又看不出多少,娘,你咋检查呢?”
顾念浓回了她一个危险的笑容:“你猜你娘,能不能从你落笔收锋,看出你的字迹变化?”
徐明薇手一抖,突然觉得她娘好凶好厉害。
顾念浓撇撇嘴,练一两个时辰,字迹有个屁的变化,不过吓唬吓唬这小丫头还不错。
她回到屋里,魏老太小声道:“大半夜的,你逼着她练字,回头熬伤了身子咋办?”
“没事,我观察了好久,这丫头身子壮的跟个小牛犊没区别,累是累一点,但不会熬不住!”
“跟她的将来比,熬这点身子,我觉得很值!”顾念浓与魏老太闲话几句,转头将衣服往身上一裹倒头就睡。
顾念浓次日一早醒来,就见徐明薇恹恹的坐在树桩上剁草,眼圈乌黑一片,整个人都没了精神气。
想想也是,走了几千里的路,到了地方之后,又连着两晚上没睡觉,这也就是年轻人身体扛得住,要换她这个年纪,早趴下了。
作为一个疼爱闺女且开明的母亲,当然不能只使唤人,不给与关爱了。
于是,顾念浓转头盛了一碗稀粥又捡了两个馍过来,递给徐明薇:“来,先吃饭吧!”
徐明薇又累又困又饿,倒也没跟她娘客气,接过碗就开始吃饭。
一口粥还没下肚,就听她娘说:“你对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怎么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