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浓丝毫不觉得尴尬:“魏大人这话说得,我素来尊重个人选择,若是吴大人不愿意,要回去我也定然不会拦着。”
“你若是想要他回去,不妨与他直说就是了!”
魏光秋将瓜皮丢给县衙冲出来的大鹅,随意拿袖子擦了把嘴,哼哼道:“他如今简直是乐不思蜀,哪里还会想着回去!”
吴书吏最不喜官场那套阿谀奉承,不然以他的才能,不会多年止步于一个小小书吏。
如今顾念浓给了他机会,让他可以踏踏实实做事,还不会被人指手画脚,他正信心高涨,想要大干一场。
这时候别说是让他回去了,就是八匹马也拉不回去的。
吴书吏媳妇元氏从院里出来,端着瓜果招呼顾念浓;“夫人来了,快进院里说话,快别站门口了!”
元氏对顾念浓是满心感激的,丈夫胸有沟壑,便脾气刚直不懂变通,在官场屡屡得罪人。
要不是榆柯县的县令大人脾气绵软,还有魏光秋处处护着,怕早被人啃的骨头渣子都没了。
丈夫仕途不顺,回到家里多有郁郁之色,对孩子也不怎么耐烦,公婆还觉得是她照顾不尽心,时不时阴阳怪气刺她几句。
如今多好啊,丈夫做事顺心,回到家里也愿意教孩子读书,还能没事跟她一起种种菜说说话,又没公婆在身边多事,日子别提多开心了。
元氏内心表示,她不想回去,一丁点都不想回去。
顾念浓随元氏和魏光秋进了托蛮县县衙后院,从前满是花草的县衙后院,如今种上了各种菜蔬。
紫色的茄子结满整个茄树,鲜嫩的小黄瓜尾端还带着未谢的小黄花,小青菜绿油油的,让人一看就很是喜欢。
两只大鹅嘎嘎叫着,扑打着翅膀飞奔而去,身后跟着个六七岁的顽童追赶,浓浓的烟火气息,让冰冷的县衙不像官员办差的地方,倒像是个农家小院。
元氏不好意思道:“原先种的花花草草也很是好看,只是我觉得,那玩意儿好看是好看,可不当吃不当喝的,看着也怪没意思的很!”
“我便自作主张将花草都给拔了,种了些菜蔬进去,这事,孩子爹是不知道的!”
顾念浓笑着还没说话。
魏老太就开口道:“你这才是过日子的人呢,喜欢赏花赏月无病呻吟的,那都是吃饱饭没事干的,如今关外不太平,填饱肚子才是正经,弄那些干啥!”
元氏见魏老太这么说,一颗心便落了地。
之前听说徐家从前也是权贵之家,她还以为,顾念浓见她拔了花来种菜,定然会觉得她粗鄙不懂雅致。
没想到,这婆媳俩如此通情达理。
她手脚麻利摘了一篮子小黄瓜,就着院里井水冲了冲,又开了一个瓜。
“夫人、大娘,你尝尝,这瓜是昨儿就冰在井水里的,凉丝丝的可甜呢!”
顾念浓拿起瓜,还没下口,就见园子里钻出个老头儿来。
“我说夫人,你拔花草,好歹也让老头子看一眼啊,这好多花草都是贵重之物,你这般糟蹋,可真是浪费啊!”
这老头儿不是别人,正是当初,顾念浓在柯家为他伸张正义的乌老丈。
乌老丈手里小心翼翼拿着一株花草根茎,一抬头见顾念浓也在,激动得脸色涨红。
“夫人?哎哟!老头儿竟是在这瞧见夫人您了!”他说着便要给顾念浓跪下磕头,被顾念浓身边的徐明柱一把给扶住了。
“乌老丈无须如此客气,我今日也是顺道过来看看吴大人,不想老丈也在这里。”
“许久不见,不知老丈家里可还好?”
乌老丈抹了把眼泪,声音颤抖道:“好,都好得很!”
他这辈子都没想到,祖祖辈辈留下来的玫瑰庄园,还能有重新回到乌家的一天。
顾念浓就是他们全家的救命恩人,该立牌位供起来的那种。
吴书吏在旁解释道:“乌老丈对于花草极有研究,托蛮县这边也适合花草种植,有些花草可以直接入药!”
“下官想着,不如让此处百姓多种植一些可以入药的花草,一来可以做观赏用,逢年过节让达官贵人前来游园欣赏!”
“二来,将药材炮制过后,卖给诸国商队,也能给当地百姓增加点收入!”
顾念浓与魏老太交换了个眼神,这是捡到宝了啊!
这年头,吴书吏就有打造特色村庄的构思,这想法实在是够超前的。
“你这想法极好,关外有很多药材是关内所没有的,乱世将至,药材价格必然要疯涨,你研究着多种植一些,将来必然可以派上用场的!”
要打仗必然就有伤亡,药材就成了刚需。
这要是种植的好,不但可供应关外军需,多余的还可以卖到关内,不失为一条生财之道。
两人就着农事种植讨论许久,魏光秋也提出了不少建议。
他这人虽是看着油滑,肚里真本事却是有的,不然,顾念浓也不会放心将整个榆柯县交给他。
在她看来,魏光秋虽是有些小毛病,可大事拎得清不会犯糊涂,是个可用之才。
几人说了好一阵子,魏光秋不便久留,榆柯县还有一堆事务等着他处理。
之所以会过来,也是想着与吴书吏商量一下,两个县可以合作发展的项目,倒不是真的过来要人的。
吴书吏虽是能干,可有一个老跟人顶嘴的下属,时不时对你质疑质问。
魏光秋虽是大度,可身为上官也难免有头疼的时候,如今这样分开,可以相互往来合作就再好不过了。
魏光秋离开后,顾念浓才问起乌梅儿的事。
元氏怅然道:“那姑娘....算是彻底叫柯家人给毁了,如今坐在一处地方,一坐就是一天,呆呆愣愣的啥也不知晓!”
“可回头一想,她这样啥也不知道,其实也挺好的!”
免得想起那些屈辱之事,怕是人就没法活了。
顾念浓沉默,关外各大家族作孽多年,如乌梅儿这样被人糟践的姑娘,不知道有多少。
两人正惋惜之时,有驿站之人匆匆来报:“夫人,有洛阳来的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