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恩笑道:“老奴知道您很关注这个案子,早就跟侯爷打听过进展。侯爷说已查出个大概了,还需要一些具体的证据便可将凶手绳之以法。只是目前的这几件凶案,可能跟十二年前的郴州平准仓失窃案有关。到时,可能需要陛下亲自审理。”
熙宁帝点了下头,不着痕迹的目光从在座三个儿子身上掠过,说道:“你告诉他,务必查清来龙去脉,需要什么便直接跟宫里说一声。”
“是,”王一恩恭敬答应。
这时,外面进来一个小太监,站在门口秉道:“陛下,长公主进宫了,要找您告状。”
熙宁帝皱眉,正好事情已经商议完毕,吩咐三个儿子盯着边疆之事的进度,起身道:“去看看。”
太后的福寿宫中,年迈的长公主手里拄着个拐杖,站在当地下拿帕子擦着脸呜呜直哭,一边哭一边诉:“老身实在是没脸啊,孙儿被打成了这个样子,到程府要个说法吧,那程家的老夫人还让我好一通没脸。弟妹啊,这件事,你不能不管。”
太后比长公主年轻很多,一直耐心地听着,心里却是很不耐烦了。
然后等她述说的告一段落,就叫边上的宫女把长公主扶到座位上去,这才问那候在下面的太医:“明儿怎么样?”
太医:这叫人怎么说呢?
郑公子真没什么事的,看着鼻子脸都肿着,却完全不到躺在板子上站不起来的程度。
长公主也看过来,太医抹了把头上的虚汗,说道:“好好调理,不会有什么大碍。”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太监的通报声响起,长公主赶紧站起来,一身明黄的熙宁帝已经和妆扮的富丽尊贵的皇后一前一后走进来。
长公主见礼,皇帝挥手道:“姑母不要客气。”
并没有亲自过去搀扶她起来。
长公主心中晦明,这皇帝侄子,对她是越来越不客气了。
但是程家一个刚回来的女儿都敢这么欺辱她郑家,今儿个一定要给程家一个教训。
长公主刚要开口,给太后见过礼在旁边坐下的皇帝说道:“姑母,这件事朕已经了解过了。程卿家的姑娘殴打明儿,自然是他们家教养有失。但明儿能被一个小姑娘打倒,可见平日里在强身这一块儿也太过缺失了。”
躺在板子上的郑明受不了这个评价,本想一骨碌爬起来,刚使力,好歹是想到了这是在御前,便咬着牙撑着手臂坐起。
“回禀陛下,您是不知道,那小妮子的手劲儿太大了,她还一刀杀了我好容易养大的兽王。”郑明说得委委屈屈的。
熙宁帝皱眉:“什么兽王?”
长公主已经察觉不对,她那孙儿还在说:“兽王是我养的一条狗,有小牛犊子那么大。”
皇后这时插话道:“郑小公子,这不论是什么王,也不是你们在家能随意叫的。”
除了帝王家能随意给这个命王那个封爵,一个皇室宗亲,在这方面还是避嫌得好。
想到这点,长公主脸色一白,忙跪下来请罪。
熙宁帝说道:“姑母起来吧,皇后随口一言而已。”
长公主颤悠悠的,被一个宫女扶着才站稳了。之后,也不敢再说要程家姑娘下跪道歉的事,闲话几句便带着孙儿告退了。
出来宫门时,长公主回望,满心悲哀。
当年父皇还在的时候,她和郑家都是最风光的,即便是出了门子,这富丽堂皇汇聚天下奇珍的皇宫,也还是她的家。哪里想过自己一大年纪了,却要经受这份屈辱?
五弟,是单纯的看她这个大姐不顺眼,还是知道了当年,自己和老公爷,在他即位之路上所起到的作用?
郑明垂头耷脑的,等被下人抬上马车,才一骨碌坐起来,埋怨道:“祖母,我们不该进宫的。”
本来只有一二分丢人,现在就有五六分了。
看着孙儿,长公主心中一阵悲哀。
“丢不丢人的,全看自己在不在意。”
五弟的年纪也不小了,难道下一任帝王,对她和郑家还能这么不喜吗?
宫里,御花园,皇后恭谨地稍候半步跟在熙宁帝身后,说道:“陛下,对程家,便一点训诫都不用吗?姑母说得对,好歹她那边也有皇家的几分面子。”
熙宁帝想了想,说道:“这样吧,六月初一的百官大宴,你跟程家内眷也送一份皇家金碟,到时训诫二句便是。”
皇后轻声应是,却是想到了日前召见官眷时,听她们提到的,程家女国色天香。
皇帝这两年尤其喜欢年轻貌美的女子,这是听到了风声,想见一见,纳进来?
这时,前方传来一阵嬉笑之声,皇后抬眼看去,只见几个穿着轻纱罩衣的小宫妃正在那儿扑蝶打闹。
她便很快垂下眼睫,放慢了脚步。
“你先回去吧,”皇帝的声音从前面响起。
皇后讽刺一笑,施礼道:“妾身宫中还有事,便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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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下来,挨了一通训的新糯才从程老夫人的松鹤院离开,手里还捧着一个琉璃碗,虽然但是,她心情还不错。
走廊下十步一隔一个大红灯笼,照得亮亮的。
新糯刚转个弯,程雪瑶手里拿着柄团扇,身后跟着两个丫鬟,仪态万千地袅袅婷婷而来。
看见新糯,她真诚地露出一个笑脸:“姐姐,我听说祖母发了大火,你没事吧?”
“没事啊,”新糯笑道,“我虽然听训了,还得到一件好礼呢。”
“嗤,一个破玻璃瓶也拿来当宝。”程雪瑶那边传来这样一声轻蔑笑声。
玻璃瓶?
新糯竟不觉得生疏,但是这个琉璃瓶在太阳光下会发出七色光彩,那什么玻璃瓶却一定也不会有这功效。
程雪瑶倒是没理会那声音,走上前,亲亲热热地拉住新糯的手:“姐姐也回来几天了,谦儿他们几个整日在国子监,都没机会跟你好好相处呢,便说明日想请你去西城鹿鸣湖游玩。”
她越是什么都不表现出来,新糯越是知道,她准备发大招了。
故作迟疑的想了会儿,新糯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我看看有没有空吧。”
程雪瑶笑道:“谦儿已经准备好了,明天下午,姐姐若是有空,叫静思来说一声。”
新糯已经错身走了过去,没有回应。
程雪瑶咬了下嘴唇,细长的手指将手里的金线绣就的团扇转得飞快。
这个金线团扇,是之前她及笄的时候,元忱辗转叫程家的一个族亲给她的,家里几个姐妹都羡慕得红了眼睛。
怎么她却像是没看见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