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徐州的边城大帐之中,里头许多的士卒都开始忙忙碌碌了起来,有不少的残兵从大营外边拖着自己受伤的残躯,晃晃悠悠的进来,模样看起来十分的触目惊心,有一些躺在拖车上的,甚至是断手断脚的全都有,那副模样让人看了都摇头,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惨烈了,不过即便是如此,那些人的脸上还带着些许光彩,从这表情上来判断,大致也知道这场仗基本上是打胜了,不过这付出的代价也同样很大,但是至少在可承受的范围之内,这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其实现如今的徐州,完全就是一座为战事而生的大州,基本上已经是做到了民生与战事两两分开的局面,而且不是那种藕断丝连的效果,而且已经忙完全全的各自划清界线,只不过前者依然为后者服务,而后者所能做到的就是守住整条疆线,这些出入其实都很大,但是在这样分清楚之后,又开始变得正常了起来,说白了政策还是需要一定时间去适应,否则也只是没有用的一道道纸令而已。
其实先前的徐州也是这么一个状况,不过后来得到了一些改善之后,才慢慢往好的方面发展,倒不是说这种政策就有多大的弊端,只不过缓冲期需要极长的时间,而且那些百姓也需要能够慢慢适应,如果在这种时候发生战事的话,其实是处于一种十分被动的局面。
不过好在成效之后的收益也非常的大,这也造就了如今徐州这种不断钱不断粮的场面,估计真就是全面开战的话,也根本就不会逊了楚州多少,甚至还有可能再压其一头。
其实那边军大帐之中,此时全部解决的完战后事宜的带头将领,全都已经来到了此处,不过因为时间紧凑的关系,有有两个将领身上的铠甲甚至还没来得及扒去,上边还挂着已经凝固的鲜血,显得有点煞气凌人的感觉。
在被交代完注意事宜之后,这些人也全部退一下,门外的一名汉子双手环抱着,脚尖频繁又有规律的点着地面,显然是极其的无聊。
那些出来的将领见到了汉子之后,立马对着他抱拳行了一礼,汉子自然是点了点头回应,那几人也趁势说道:“孙将军,楚大将军吩咐让你可以进去了。”
这位孙将军自然就是楚籍的二义子孙邧,这一场战役自然便是在他的领导之下打出来的,虽然说战绩并没有多么的傲人,但是至少还是大获全胜了,而且这还是在面对楚州的斥候,往仔细了说这就算是在断对方的手脚,只不过是效果没有那么多明显罢了。
孙邧听到他们这么一说之后,立马便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便摊开双手伸了一个懒腰,一股酥麻的感觉瞬间传到了全身,让他眼前有些昏暗,不过这种浑身难受的感觉只持续了几秒而已,便正常的恢复了过来,先前的那几名将领见到他这副模样之后,便抱拳转身而去。
孙邧看见他们的背影之后,立马便开口喊住了他们,然后补充着说道:“回到各营之后不要懈怠,给你们些许时间安置好战友们的尸体,到时候能够派钱再派钱,你们最好自己能够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毕竟晚上的训练还是要的,我不希望你们到时候所有人都有麻烦。”
那几人听了孙邧的话之后,脸上的表情都不由得有些严肃,有一个甚至满脸都不甘心,手中的拳头更是不由自主的握紧了一些,这些自然全都被孙邧看在了眼里,只不过他最终也没有呵斥出口,只是最后都记在了自己的心里,毕竟这些都是自己带出来的兵,在这种情况之下,但凡是个人都会有所感触,没有必要什么事情都往决定上逼,有时候过于严苛的话带出来的手下效果也是不好,这是一个事实,毕竟当年他义父带自己的手,他自己也是从最底层开始干起了,见的悲欢离合又哪里少过?
孙邧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去,在看见他们那落魄的背影之后,脸上的表情多少有些惆怅,最终还是无奈的化为一口叹息。
见他们走远之后,这才转身朝着营帐之内走去,自己的义父此时反而坐在了侧座之上,果不其然正座坐着的依然是那位随军的王军师,他们多年而来基本上都是如此,倒也是见怪不怪了。
营帐之中的楚籍见到孙邧进来,原本那凝重的表情立马就笑了笑,孙邧自然也是对着自己的义父鞠了一躬,而后又对着正座上的军师行了一礼。
等到其落座之后,王遂这才抚了抚自己的胡须,笑就对孙邧问道:“少将军,先前我们两个赌约如何啊?应验了没有。”
孙邧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从自己的怀中抽出一道令牌,慢慢的递到了桌面之上。
“先生所言极是,先前倒是我太过目光短浅了,淮齐那边确实有派遣先锋部队过来,而且并不止那一对,比我之前自己所预估的还要多,但却大致如先生所言,这一点实在是令我佩服的五体投地。”
孙邧十分谦逊的说道,而且腰也弯得很低,态度可以说是十分的诚恳,毕竟自己原本就是打赌输了,愿赌服输没什么好丢人的。
可谁知道听了孙邧这番话之后,王遂却是笑着站起身来,同样对着他还了一礼,然后郑重其事的说道:“领兵打仗不是只靠兵书上的一言难语就可以行得通的,哪怕是吉胜场讲究天时地利的,最终也会有所料失误的地方,世事原本就是变幻无常,更别说瞬息万变的战场,少将军如果能够从中学到一二,估计在之后的日子里能够更加如虎添翼。”
孙邧自然是受教般的点了点头,王遂所说的这些要点他已经完全明白了,要不然就说吃一堑长一智,许多事情口头上表达不清楚,更多时候还是需要自己去切身体验一番。
但是他自己也担得起,只不过王遂却并不想承认这场赌约:“在调兵令符,少将军还是拿回去比较好,在我这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手上也没有任何的用处,甚至连拿来当作装饰用的绣花瓶也算不上,该在谁的身上有用,我们彼此心里都清楚。”
听到他这么说之后,孙邧倒也没有矫情,于是便直接将令牌重新拿回来,不过却并没有放进怀中,而是直接挂在了腰间,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他才慢慢的坐了下来,呼了一口气后稳固了一下心态,便对着侧座的楚籍说道:“赌约的这件事情,义父你应该早就知道最终的结果了吧?对于大梁楚州此时的懈怠,估计也是因为淮齐担心青州沦陷的危机,现如今他可能就处于自顾不暇的地步,对于我们来讲这不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楚籍见自己这位义子越说越激动,先是伸手按了按,示意他先暂时平静下来,毕竟太过冲动没有什么好处。
“话虽是这么说,但是究竟是不是如此,我们也不敢在这上面都做计较,浪费时间浪费精力不说,一旦我们判断失败的话,到时候可就不是损失兵力那么简单了。”楚籍眼神有些坚毅的说道。
孙邧这才慢慢的点了点头,只不过眼神显得有些若有所思,但是最终还是选择闭口不说,毕竟自己的义父已经将事情和态度说的很明白了,自己没有必要再一而再而三的追问。
王遂回身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地图,然后对着两人说道:“话也不是这么说,将军和少将军且看,身后的这幅地图是之前从玉瓶州那边寄过来的,之所以会在此时呈出来,也是因为如今战火已起,需要到就是时时刻刻注意这些状态,什么时候需要我们出兵,对方或许会考虑什么样的战事路线,都是我们要思考的事情。”
孙邧这表情有些疑惑,而后对着王遂问道:“之前先生所奉承的,不是说要坐山观虎,看着那蒋旭自己折腾吗?怎么如今在此等匆忙的情况之下,反而要改变我们一开始的战略?”
这件事其实他多少还是有些疑惑的,毕竟如果坐山观虎的话,无论最后斗的怎么样,都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即使他们不发兵救援的话,也照样能够用借口搪塞过去,虽然都是明眼人看的很清楚,但是又能够怎么样呢?
毕竟南唐那座淮齐的大山,可不是说谁都能够搬得动的,如果楚籍现在自己撤兵回朝不守了,又有谁能够守的住?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基本上没有人有这个胆子敢来守。
王遂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十分仔细的解释道:“其实事情也不是这么讲的少将军,我们现在所处的时态此一时彼一时,想要自己站得稳的话,还是需要从其他的地方借住,可以攀住的枝头。”
孙邧似懂非懂的喃喃自语道:“攀枝么……居然还有这样子事……”
他显得有些非常的不可置信,毕竟他的义父底气已经如此的厚实了,但是平日里还是这么一直小心翼翼的,甚至有时候出兵都要斟酌许久,其实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太理解的。
很多时候大不了就是开打而已,其实没必要弄得那么的复杂,不顺着自己本心来的话,其实很多事情都会越来越麻烦,估计那些小觑的人也会更加得寸进尺。
当然他自己所指的这些小觑之人,自然是有着其他的用意,也就只敢在这徐州的军营之中过过嘴瘾,如果单纯说出来的话,甚至都很有可能致使自己丧命。
王遂拿起毛笔在那地图之上加了些许批注,然后干咳了两声说道:“这些自然病需要注意的要点之地,也算是咽喉之地,我想要怎么做的话也不用我多说的,将军您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楚籍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指尖敲着桌面说道:“只不过如今手底下没有那么多的兵力增配,如果花不了多少时间倒也还好,可如果长此以往下去的话,优势反而会越来越少,而劣势则就更不用说了。”
孙邧点了点头,而后附和着说道:“义父说的并没有错,这样子反而削弱了我们自己的实力,到时候如果打起来的话,死的反而是我们自己手下的兵,什么好处都没有捞到岂不是亏到姥姥家了?这怎么算都不是一笔合算的买卖啊”
王遂微微一笑:“损失兵马也不见得是件坏事,有些时候藏巧愚拙点,我们反而能够占据更多的主动权,只要我们能够出兵的话,朝堂之上的那些声音不仅仅能够少一点,反而在占据南唐州城的时候,还能够再立一些许威名。”
孙邧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这里面的麻烦点还真是多的很,如果是我一个人想的话,估计脑袋想掉了也不会与这种地方挂钩。”.qqxsnew
王遂并没有去应答这句话,反而是借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说:“当然威名什么的也是件小事,兵力和钱粮才是我们应该注重的点。”
“淮齐的实力削弱多少,我们的实力长进多少,重点其实都在这一场战火之中,接下来是绝不会那么轻易就结束的,我们应该做好长此以往的准备。”
楚籍叹了一口气,而后站起身来说道:“倒是和我想的一样,只不过多少还是有些许出入,但是没有什么关系,至少我们还有可以慢慢改进的地方不是?”
王遂哈哈大笑道:“毕竟处于困境之中的并不是我们,我们也不需要事事顺着原有的思路去想。”
就像他们当年起兵那样子,八百人围困与乱山之间,援军主将手底下甚至有三万人马,就这么坐山观虎斗着,根本就没有想要来救援的意思,虽然说现在时局和对象不一样,也不是夏朝落了下风,但是他们总归是要把这招给学一学的,不然当年别人用在自己身上,岂不是让人白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