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州出来北线内河的河水,在这个季节可以说是比往年还要汹涌得多,甚至隔了许远,都能听到河水齐齐拍岸的哗啦声,其实崖幽两州之间能够有这么一片密林,也是这条内河的功劳,不然单靠着这儿的地貌,其实想要蕴养出这么一片林子,简直就是痴人说梦的事情。
不过正因为有了这片林子的存在,其实双方在交战之时的兵力推进上,多多少少都会受到了些许阻碍,只不过在很多时候,还是利大于弊的局面,毕竟很多时候前锋斥候的侦查,都会选择在这里进行隐藏和推进,这也是为什么刘印等人这一次在这儿遇到包夹的原因。
其实也算是事发突然,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谁都没法想到,在这片林子里,居然还有人可以和树“结为一体”。
只不过这种法子用过一次之后,只要这群人还能够活着回去,那基本上这种法子就可以宣告彻底没用了。
但其实这一次刘印等人能不能活着回去,还是个未知数。
内河以外的一片山崖之下,三个人影就那么坐在了原地,他们的不远处有着一群人倒在了血泊之中,可以说是死相极惨,不说一个个都死无全尸,就连那些倒在地上的战马,都有很多被砸断了脖子,甚至是折断了马腿。
那三人的身上无一例外的都沾满了血迹,只不过如此血腥恐怖的场面下,他们居然坐在那有说有笑的,眉目之间显得无比的轻松。
这么一番情景之下,显得他们就好像是从炼狱里走出来的修罗,瞳孔之中虽然没有显露出多少杀意,但却让人不由得胆战心惊,甚至就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冷峻了几分。
其中一位稍有些健硕的男子,从自己的腰间解开了一个酒葫芦,就这么直接拿在了手上,那原本还算干净的葫芦,直接就沾满了许多粘稠的鲜血,那全都是从男子的手上粘过去的,只不过这股血腥的气味,倒没有让男子作出多大的反应,就连葫芦口拔开之后,即便是上面沾着血迹,也被男子直接送进了嘴里,混着酒水直接喝进了腹中。
这一幕要是给那些有心理洁癖的人看见了,少说也得倒胃干呕上好一会,要知道那么粘稠的血,不是脑子里流出来的玩意,就是从五脏里混稀取出的东西,连这种东西都能送的进口的人,究竟得是内心防线多么厚实的存在。
见到的健硕男子做出这种举动,一旁的一人脸色表现得有些嫌弃的说道:“你丫的能不能把手洗干净了再喝,我光是看着就觉得恶心。”
只不过男子并没有搭理他,显得是一脸的轻松,继续喝着自己葫芦里的酒,酒水在肚里翻涌着,酒劲顺着血液流动到五脏六腑,那叫一个酣畅淋漓的痛快。
不过当一旁那人说出这话之后,剩下的那一个可就有点不太高兴了,擦着自己手中的刀,嘀咕着说道:“狗日的白程柳,你小子出口也说不出啥好玩意,自己也不看看自己做成什么鸟样,你也好意思说别人。”
虽然这人开口将声音压的很小很小,可是坐得这么近,人家又不是耳聋,自然是将这些全都听得清清楚楚。看书喇
“你他娘这话什么意思啊?信不信我再给你来那么一下?”一旁的白程柳听到卞玉的话之后,心情十分不爽的说道。
只不过卞玉现在可不虚他,刚才之所以会挨他那一招,只不过是自己疏于防范,太过掉以轻心罢了,现如今真要打起来,谁输谁赢估计还不好说呢,他难不成还以为仗着洗浊境的见解更深一层,自己就得唯唯诺诺了?
哪有这样的狗屁道理,他卞玉不算窝里横,但面对这种家伙,也不会让自己吃亏。
“怕你不成,你以为你这武夫杀的了我?大不了我让你三招成不,你个小样。”
“好小子,你倒是好胆量,我就等你说出这话了,来来来,咱们也都不用休息了,司徒咗你来当我俩的见证人,谁怂谁儿子。”
卞玉听了这话之后,心里自然是更忍不了,一路上被抢了这么多的功劳都没怎么计较,现在怎么可能现在在你面前认怂?那自己以后出去还怎么混?
“行啊,那来啊!从刚才的那一招算起,现在你还只剩下两招,这两招之内你要是打不趴下我,以后在外面逢人不论是见到谁,你就对外称你是我卞玉的家仆,行吗?”
可以说是真的不要脸到了极点,白程柳实在是没有想到,这小子的态度这么的硬气,说出来的话却怂成这个鸟样,自己就算是打吧,也觉得不太好意思,可是不打嘛,他岂不是就窜上天去了?
正当白程柳左右为难,十分纠结的时候,一旁大口喝酒的司徒咗放下了自己的酒壶,对着争执不下的两人说道:“行啦行啦,不要再逼逼赖赖的了,这点屁事也能扭扭捏捏个不停,跟俩娘们一样没个正形。”
这不说还好,话一说出口,立马就拉了仇恨,两个人的目光都齐齐聚在了他的身上,只不过他也没说什么,而是伸手指了指自己的正前方,对立而坐的三人自然是有视觉盲区,白程柳和卞玉此时都齐齐的向后看去,漫天的烟尘从不远处弥漫而起,在没有轻风吹拂的情况之下,却弥漫着上升到了半空之中,不论现如今怎么讲,形式也已经很明了了,这是一支急急赶路的队伍。看书溂
只不过来者是敌是友,现在还不好确认,但如今崖州基本上都已经将自己的“眼睛”全部撤了回去,高秧手中的步卒虽然很擅长攻城拔寨,但其实很多人都忘了,他其实最开始是一名守将出身,在楚籍的手底下担任徐州北护,算是看大门的存在。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战功的堆叠,也一步步爬到了现在的地步,这种类似坚壁清野打游击的消耗战,其实也算耗敌心力的手段。
如果是先前在玉瓶州那边还好,那儿的战况没有人比他们三个更加清楚,甚至都敢去青州的城关前,守卒视线之内和箭矢射程之外挑衅一番,毕竟青州不敢丢了自己的主动权,也就只好硬着头皮将压力线往前压。
可是高秧不一样,因为玉瓶州有着蒋旭和薄龙语在,他甚至能接着这股威势掣肘一下幽州那边,和青州那种进退两难的地步比起来,自然要好上太多太多,都已经算身处不同的量级上了。
司徒咗将酒壶重新悬在了身后,然后一脸爽朗的笑道:“怎么不继续吵了?你们两个倒是继续吵啊,安静下来多没意思,不过我可事先说好啊,这战功我可就却之不恭的收下了,丛玉瓶州那边杀到了崖州这边,老子的战功可是比你们高了不止一点,也不明白你们在想什么。”
“哼,转战千里也不过如此……”
这一波可以说是被这姓司徒咗这崽种给帅到了,说句实在话,一路杀到了这里,这小子的变化确实是有目共睹,虽说还是对战功表现出那一股该有的贪得无厌,可是不论是气质还是性格,都开始变得沉稳了许多,不再是先前那个说话不过大脑的玩意,甚至是隐隐约约有了一股将风,这其实是十分难得的事情。
这次回去若是能被东霜厂的高层察觉,最好是能到孙企开的耳朵里,那地位可就完全不一样了,那时候就算是甩白程柳和卞玉好几条街都不为过。
还不等卞玉和白程柳开口说话,司徒咗就双腿微微弯曲,一口气从丹田处直下百骇,随着气机的沉底,整个人可以说是如同脱弦而出的箭矢一样,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直接越上了崖壁,站在了一小处突起的岩石上,高高的俯瞰着下面的动静,那尘土飞扬的症状,正是一群骑卒发出来的。
可以说是不出所料了。
下方的白程柳和卞玉抬头看着司徒咗,眼神对视之时,他只是轻笑着点了点头,表情显得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不过该懂的都懂,这也算是一个小小的暗号。
白程柳看着司徒咗,眉头稍微皱了皱,意思其实非常明显,而司徒咗看了他这副表情,便是将环抱着的双手伸了一只出来,然后轻轻地比划了一下,下方的卞玉立马就开口喃喃道:“十五个?还是插的营旗,该不会是搞错了吧,这边一个营就这么点人?”
他们一路来走了这么远,可以说是走到哪杀到哪,不说杀意飘然,但其实也差不了多少,仅仅只是这么十五个人?说句实在话,真的可以适用僧多肉少来形容。
毕竟他们在三个“和尚”,可只吃肉不喝粥。
只不过那十五骑,还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是被盯上了,依然在朝着这边赶来。
司徒咗直接便从那崖壁上跳了下来,脚下立刻就出现了两个坑,可是他的双脚却一点事情都没有。
司徒咗拍了拍自己的双手,然后对着白程柳说道:“这一次还是我动手,怎么样?”
卞玉却在此时此刻站了出来,横插一嘴说着:“什么话?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头顶着这么多的战功,你还想着吃独食,良心不会被狗吃了吗?”
司徒咗手指挖了挖鼻孔,轻蔑的笑了笑,开口反问了一句:“那卞爷您吃不吃?咱的良心可是如假包换,可不是什么黑心。”
卞玉听了这话之后,直接就是踹了他一脚,什么良心黑心的,你这狗东西不要恶心我了。
这话一出,倒是让气氛缓和了不少,不过接下来对于他们来讲,就是一场极其血腥的“盛宴”了。
要知道,现在双方的差距拉的可是十分的巨大,可不是什么敌众我寡,单靠人数差距就能弥补回来的。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慢慢推移,刘印那一支骑军十来人,开始慢慢的逼近崖壁这边,赶路赶到了这个地步,其实他们已经十分的疲惫了,毕竟赶路颠簸是一回事,从前到后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但凡要是在遇到些什么突发状况,估计折损也会更加的巨大。
这一点他们心里其实也十分的明白,不过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被追杀的是自己,现如今周围也没有遇到任何的斥候边军,这对于他们来讲,其实是一件非常伤的事情,毕竟再拖下去的话,姜少卿估计就是凶多吉少的处境了。
来到了一道崖壁之前,却突然看到了守株待兔的三道人影,不要再让这群人都陷入了十分警惕的状态之中,不过警惕归警惕,倒也没有过分的紧张,可是接下来空气之中传来的一抹血腥味,立马就让所有人都拔刀出鞘,怒目圆睁的直视这三人,火药味可以说是到了极点了。
原本坐在马背之上的刘印,还准备让潘谷过去跟这三人交涉一下,可是三人身后不远处的那块地方,战马倒地血流成洼,甚至就连令旗都折断了,这副场景不由得让这十几人,全都从警惕上升成了紧张。
刘印耿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可以说整个人都不怎么好了起来,毕竟那张令旗之上的营号,自己可是记得十分的清楚,哪怕是他在倾玄城的存在,也绝对算不上下乘,斩敌破阵的壮举更是不在少数,可如今却全都化为了泥土和尘埃,先不管是不是这三个人干的?,但至少有这么一个前提这就让刘印几人不得不谨慎了。
只不过说句实在的,根本就不用他们担心,这是不是真的,现实之中也并没有侥幸,接下来等待他们这一营的,也就只剩下死战了……
白程柳稍微眯着眼瞟了一眼刘印,然后转头对着卞玉笑了一声道:“怎么说啊?我的卞大公子,换作是你你敢不敢吃独食?这群肥羊看起来也有点瘦弱,看来应该是跑到崖州的门口去跳了一支舞刚刚回来,不过就是运动量看着有点大了呀。”
卞玉对于白程柳的这个形容,感到十分的有趣,于是笑着说道:“只可惜这羊有些瘦弱,也就称不上是什么肥羊了,烤着吃可能有点费牙了些,该怎么处理才能变得美味一些呢?”
听着卞玉的话,白程柳呵呵一笑道:“你问我?”
既然不管怎么干都麻烦,那'这么一来的话,还不如直接生吃来的愉快轻松。
话音刚落,白程柳就直接飞奔而去,身上的气势拔到了极高,甩手便是一掌,直接拍到了左翼的一匹战马上,看似只可惜那人本就对这三人有所防备,直接拉起了缰绳,那匹战马钱脚猛地一蹬,就这么直接躲过了这一掌。
只不过好在是他这么做到了,要知道那群倒在血泊之中的战马,有多少是直接死在了这软绵绵的一掌之下,但是这一掌就足以直接拍断,一匹马的脖颈,甚至就连外面包裹着的马铠,都显得无济于事。
不过战局可不止到这就结束,旁边的一人提刀而来,靠着战马俯冲的力量,将刀柄倒悬而起,刀锋直指斩向白程柳的那只手,只可惜这到还未落下之时,并被闪身而来的司徒咗给甩手震了回去。
刘印将这些全都看在了眼里,三人中已经有两人出了手,实力如何只怕不在姜少卿之下,说句实在话,他们今天这群人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少城主啊,现在看来我们终究是枉费你的舍命搭救了……”
后边还是换了尊称,语气带着点落寞,只是在嘴边呢喃着,并没有说出口来。
“你小子,这辈子估计都再也见不到你了吧……”
这些骑卒之中,有四个人同时拉开弓箭,朝着白程柳和司徒咗直接射去,可是当了箭矢到来之时,却直接被司徒咗握在了手中,可以说根本起不了任何的作用,要知道如此近的距离之下,这箭矢的速度可以说是快到了极致,一般人根本就没办法反应过来,只不过眼前这几个,根本就不是所谓的一般人。
司徒咗极尽疯狂的哈哈大笑,眼神里透露着浓浓的杀意,直接将手中的四支箭矢直接丢了出去,一瞬之间就有三个人直接毙命,那箭头直接穿过了胸甲,原本用铁打造的铠甲,现如今却跟豆腐一样脆弱,根本就不是一合之敌。
“哈哈哈哈,都给我去死吧!”
随着司徒咗开口吼着,那三支箭矢在即将破开三人的身体之时,却是突然停了下来,就这么直接卡在了身体当中,那三个人直接摔下马,倒在地上一脸惊骇,有两个甚至都还未曾动手,手中紧紧握着的刀,也在这个时候松了下来,这辈子也终于可以不用再握刀了……
原本还是十五个人,凯如今却只剩下十二个了,如此实力悬殊之下,剩下的人也不再使用箭矢,开始全都下马提刀而战,就连刘印也是身先士卒,只可惜本就有伤在身,那只受伤的手臂,此时已经是肉眼可见的发紫,没有什么止血的东西,到了这个地步,这只手其实也已经没有办法拯救了。
现如今陷入了四对一的局面,其实结果究竟如何,也只有自己他们心里清楚,想要到真正能打赢的地步,可以说是比登天还难。
卞玉双手环胸,就这么闭目面对着将自己围了起来的四人,只可惜他根本就没有当回事,相比较司徒咗的跃跃欲试,他对于这种四包一的想法十分的不满,这样一来其实司徒咗那小子,在这一次中,又是比他们两个多杀了三人,长此以往不就是这么积累下来的吗?
司徒咗可不跟这群人瞎耗时间,手中单臂挥出,直接将那迎面而来的一刀挡了下来,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也随之响起,可司徒咗表情却是十分的轻松,一手扯过那刀锋,哪怕是那骑卒的握力再大,也根本就握不住,一旁的两人顺势抽刀而出,直接朝着司徒咗的后脖颈砍去,可是在触及之时才发现原来只是一道残像,难民刚刚被夺刀的战友,如今已经被扭断了脖子,一命呜呼了。
剩下的这两人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两把被折断的刀,直接贯穿胸膛,甚至就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已经倒在了地上没了气息。
他们就好像玩物一般,根本就没有挣扎的权利,而即便世人都死光了,可司徒咗却还像没有尽兴一般,将目光投向了卞玉还有白程柳两人。
只不过就只剩下白程柳的面前,留着还剩半口气的刘印,躺在地上苟延残喘,可以说是想死死不掉,想活还得看别人的心情。
卞玉双手环抱在胸前,来到了白程柳的面前,一脸讥讽的笑道:“怎么不把他的命拿了?”
白程柳歪着头眯着眼睛,冷冷的说道:“关你什么事。”
然后弯腰一手攥住刘印的头发,直接单手将其提了起来,嘴角带着玩味地问道:“你们刚刚是跑哪去了?”
“哦不对不对,我应该换个说法来讲,你们刚刚是从哪跑回来的?怎么如此狼狈?”
可是这个问题,却并没有得到刘印的回答,毕竟此时也已经是奄奄一息了,只是视线吃力的看向那来时的路,剧痛侵蚀着脸上的肌肉,已经是不允许他做出什么样的表情了。
白程柳轻笑着摇了摇头,随后便是一拳结束了他的生命。
最平凡的英雄,也是那么的时运不济,充满着悲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