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许多的幸事不过弹指云烟,这是许多人酒后的豪言,车水马龙走得极为的迅捷,有些人终其一生都只能龟缩一隅,有些人却能如鱼得水一般,腾跃而下川河,这不仅仅是人生所长,对于前者来讲,倒也是一件不忍直视,且无法表露行迹的悲怆。
儒家君子口中,最参不透的便是人性,有的人终其一生,都在其门面上撺掇不前,但在道门黄老的口中,又变成了令人费解的黄老之说,一个是过程,另一个又是所谓的结果,两者说到底其实途同,但却殊归。
只不过生老病死皆是人之常情,能够活着来这世间走一遭,本来就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没必要太过为难自己,那样只会给自己徒增烦恼,到头来只有自己在倒贴的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有些人失去的是时光岁月,而有一些人失去的,可能就是自己了……
青州玲珑城算得上是一方净土,虽不占地利的优势,可却是占尽了天时与人和这两样至关重要的优势。
没有办法,毕竟对于这座规模算不上多大的城池,能够靠着这一亩三分地养活近万的人口,已经是殊为不易的事情。
玲珑城其实并没有守军,官府说到底其实也并不管事,而且也没有那个能力管,毕竟衙门的捕快全都被调去其他地方驻守,这儿除了原本的主薄以及城主府的侍卫外,再没有了其他兵力。
不过城里人口虽多,可大抵还都还老实安生,并不会到处惹是生非,这也是令人宽心了不少,当然,也与玲珑城之前的律法严苛,有着莫大的关系,这就好比深入人心,于耳边风是另外两种完全不同的结果,带来的受益点也截然不同。
毕竟前者舒坦的是官家,后者得益于此二者的努力,都还算在劳苦之中,谋得些许安生,玲珑城走的就是第二种方略,倒也还算好,很难出现什么大差池。
一名身形瘦弱的书生,留着满脸的胡茬没有打理,悠悠然地到了城门口,这一段其实是走着来的,可其实算不上多么的风尘仆仆,毕竟前边的路,全都是靠着马车驮着,只是到了不远前的那座驿站,在下马修整时,自己因为闲不住,才提出的步行前来,他们原本的目标,自然就是这座名头颇大的玲珑城。
到了城关之下,一名守卒手持长矛指着这名瘦弱书生道:“先止步,暂时不得靠近玲珑城关十步之内否则我手中的这杆长矛,可就不跟你客气了。”
这书生自然明白规矩,毕竟如今的青州瘟疫,才刚刚治理妥当不久,要知道可是死了不少的人,自然要注意些,若是一不小心重新染了回来,那自然是得不偿失了。
书生抱了抱拳,恭敬地说道:“小生从楚州而来,中途未见过瘟疫爆发之地,还望将军能够放行。”
那守卒看着这书生如此识时务,便不再为难地说道:“多说无益,先把你的通行证拿出来再说,”
书生也不敢耽误,立马放下了自己后背上的书箱,在里边来回翻找出了一道关文,当然,即便拿出了这么象征身份的东西,书生依旧没有摆架子,而是蹲下身子,将关文放在了地上,推给了面前的守卒。
守卫见到了这张关文,心里就已经有了些许的慌张,不过还是故作镇定地蹲下拿了起来,摊开到手里认真端详。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立马下得魂都丢了,虽然那里边的什么什么使他压根就不认识,可是一看就知道是比他大好几百个阶级,根本就不是他能怠慢得起的。
见到守卒这副无比紧张的模样,书生也是笑了笑道:“这位将军,现在小生可以进城了吧?”
那守卒连连点头,而后从身上翻出了一个木制的盖章,轻轻地往那张关文盖了上去。
其实好在吏部整改之后,南唐许多新发行的官员入关的关文之上,都有了持有者的原有官职,以便到时候回京的登记和确认,其实在这个层面上,也让许多地方的守关士卒,更加方便确认入关官员,更加详细的身份信息。
守卒盖完了印章之后,就连忙将手中的这张关文还给了书生,而后一脸忐忑地对着书生说到:“将军之称,小的是万万不敢当,先前得罪之处,还望大人海涵,小的也只是迫于无奈奉命行事,实在是有眼不识泰山。”
“另外,还请大人在这儿稍候片刻,小的现在就差人去城主府,让城主大人出来迎接,怠慢之处,还请大人恕罪。”
三声两句全都没绕开为自己脱罪,言外之意其实莫倾城听得很明白,说白了就是把自己身上应有的责任,巧妙地挪到了城主身上,这种情况多少有点耍小聪明的意思在里边了,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莫倾城其实对这类事情并无太大的所谓,这番话倒也是落得个下乘。
书生打扮的莫倾城接过了守卒递过来的关文,摆了摆手道:“不必如此麻烦,此行2我并不想太过招摇,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只要你自己长个心眼就足够了,只不过城主府那边,该汇报本大人还是不能够插手的,这个度你自己把握,应该不用问我教了吧?”
那守卒连连点头称是,这位大人的言外之意,他其实已经是听明白的,不由得心里冷汗直流,毕竟掉脑袋的事情可不是开玩笑的,到了他们这种官阶,特别是这种持有符节的钦差大臣,哪怕自己隶属于悬阁,他也足以一言决自己的生死了。
莫倾城不急不缓地重新背起了自己的竹木书箱,,摸了摸自己的胡茬便往城关内走去,其实这一趟的青州,也算是自己长了些许心眼,这儿的地头蛇远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棘手,说句实在的,其实自己也并没有后悔舍弃朝廷重职而来边陲的这个决定,那一次面对李渠的盘问,自己其实并不是因为卫赋的关系,才说出那番话,实则那番话就算是当时知晓内情的李渠,都有些诧异,明明在他的安排中,自己并不应该那么说的,只不过最终也是合了心意,倒也就无所谓了。
入了城关之后,莫倾城出乎意料地没往书苑赶去,按理来讲,其实玲珑城的书苑算得上是规模大,且保存极好的一座古制式的藏书阁,在青州,甚至的在江南一道的名头,都不会弱到哪里去,更何况说它对一名读书人的诱惑力。
其实如果说莫倾城不心动,那必然是假的,事实上他现在整个人都亢奋得不得了,要不是因为身上还有要事在身,加上他现在的布局并不允许他轻易地抛头露面,他投走的第一个地方,自然便是那个古制书苑。
不过即便是如此,对于这个布局之中的缺陷,都有太多需要注重的因素,实施起来总归是一件难事,但所聊表之时,其实也算是一中不可或缺的因素,说白了他自己既在卫赋的棋盘当中,可卫赋也是在他的棋盘当中,二者并没有大小之分,说白了其实也只是一个等量的关系罢了。
莫倾城来到了一家茶馆前休憩,向茶铺的老板要了一小壶清茶,莫倾城本人其实并不懂茶,当然,酒其实也并不怎么喝,但至少单靠着酒气与滋味,也能大致地判断出究竟是哪一种酒,可要是换成茶的话,就是另外的一种结果了,毕竟他是认都不认识。
莫倾城看着茶壶里漂漂荡漾的茉莉花瓣,眼神里不由得有些无奈地自嘲道:“至少这几次看人,我都没有看走眼不是?其实这么一说下来,也都还好吧,算是功过相抵了,毕竟也算有所得有所失嘛。”
莫倾城将老板刚端上来的热水倒在了茶壶之中,闻着那飘荡而起的茶香,不由得神清气爽,沿途携带而来的疲劳,也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泡的时间差不多,莫倾城提起茶壶想要沏茶之时,身子一歪之下,一本书籍从怀里滑落了出来,掉落在了地上,他又不得不重新放下茶壶,弯腰将那本书籍捡了起来。
莫倾城将步子挪了挪,用手拍了拍上边的尘土,这本《百家论》自己入南唐不久就已经搞到手了,如今依然陪在自个的身边,倒也算是另外一种归宿了。
莫倾城不由得再次叹了口气,其实这才青州到底能不能挺过去,还真的不太好说,九曲回环这种类似分境地,确实遭遇不算太好,让他出手整治的话,其实也根本没办法根除,只能说是尽自己所能,做到失利最小化。
毕竟北边便挨着幽州,能够动用的用武之地实在太少,而两辽的祁党究竟是怎么的,皇帝对他们究竟有没有秘密下旨,自己这个“外来人”,也是无从得知。
这种局面,其实也算是现在青州最大的难题,官场实则也如战场。
莫倾城将那本书籍放在了桌面上,小饮了一口茶水,虽谈不上摩拳擦掌,但内心其实也有兴许跃跃欲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