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线吃紧,这是夏朝如今的现状,可是人祸与天灾相比,其实要好上许多,毕竟一种是双方皆投入对等的兵力人马,结果各有损耗,而后者则不需一兵一卒,照样能让一个国家人财两空。
这也是战场之上,两军对垒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最高境界。
只不过大多时候,这种天时地利的利用,并不是想要就有的,毕竟对于整个战场来讲,主将的对于军队的指挥和调度,也起到了极其关键的作用,相反若是二者的配合度下来了,那么虽谈不上如同伸长了脖子等别人砍,但其实算起来,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如今南唐北线又恰逢瘟疫四起,的亏是官府控制得早,加上青州一带原本在粮仓的存粮都还有富余,汉中一带又能通过水路运来粮食,虽说依然是风雨艰辛,但至少日子也还算过得去,至少瘟疫的蔓延倒是暂时压了下来,那些拖家带口往外跑的,也全都被官府下令,哪而发现哪儿原地镇压。
为了解决这么一次规模性的瘟疫,中原许多有名的大夫,都开始呕心沥血地日夜琢磨,只为了求出能够彻底根治的方法,这里边其实也有皇帝和官府的意思,但在这一带,更多的大小事物决定权,还是在广长王的手上,在如此的高压之下,许多的士卒也被抽调了回来,专门用来管制那些不愿配合的灾民。
这个导致了夏朝对立北线的将领,大军严阵以待地虎视眈眈,摆在台面上的不怀好意全都暴露了出来,前线探子的压线逾越之举,也是更加地频繁,让人不由得忧心忡忡。
毕竟如今南线刚刚打破僵局,得到了些许优势,在淮齐和楚籍这两位绝对主力都受到了牵制的情况下,南北两条战线不论是发生怎样的变故,对于两朝来说,都是处在一个无人问津,“自力更生”的局面。
南唐京城太和殿的正殿之上,李渠换好了衣物坐在了正座之间,一只脚翘着搭在另一条腿上,闭着眼睛手指单叩着座椅的护手。
一旁站着闭目养神,怀中抱着一把长剑的,自然便是陈天行,距离真龙天子如此的近,他这位与龙运气数相生的修士,气机也疯狂攀升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程度,就连钦天监的练气士,都不太敢直视他的锋芒,以他的手段,就相当于李渠哪怕只泄出了一丁点的龙起,都能被他无限放大化为己用,只要李渠不死,他就能在他的身边,做到实质性意义上的无敌。
这也是为何在李渠的眼中,他比方雨正要更加受用的原因,当然,这也同样是李玄机放心离开外出办事的一个极大的倚仗。
在大貂寺宋旬的喝声宣见下,一名背着书箱,衣着朴素的书生,慢悠悠地来到了大殿之上,对着正座的李渠跪拜道:“微臣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渠却是一脸笑意,眼睛慢慢睁开之后,半眯着地盯着他,心血来潮地问了一句:“你拜见夏朝天子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么一套言辞?”
很显然,这就是一个摆在台面上的下马威,就看你这敌国而来的臣子,究竟是接还是不接了。
莫倾城依然跪在地上没有起身,一脸平静地笑着答道:“皇上说笑了,市井小民尚且都知道要将手里所有有的东西待价而沽,下臣这么一个读了十几年圣贤书的读书人,毕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之人,又何不知晓这么一个简单的道理?”
“还望陛下容微臣之粗鄙,世人皆说为官者淡泊世俗忘乎名利,可臣却对这种见闻嗤之以鼻,抱着不以为然的态度,人生在世不称意,总有些什么目标值得去进取一番,就以臣来说,此行除了将所学货与帝王家之外,不外乎就只有另外四个字。”
听到这儿,李渠不由得一手撑着脸颊,饶有兴致地开口问道:“说说看。”
“追名逐利。”
李渠站起身来,对着莫倾城笑着说道:“先平身吧,朕当了这么多年的天子,能且敢在朕的面前说出这么一番话的人,你是第二个,现如今还未见过你的功绩,但能说出这么一番话,只希望你不是一个欺世盗名,瞒天过海之徒。”
莫倾城笑着说道:“臣从来都不屑于在在口舌之上浪费功夫,毕竟所学与口舌,永远都成不了正比,陛下若想试把试把微臣,开金口便是,又何必如此的麻烦?”
李渠坐回了座椅之上看,对着宋旬淡淡地说道:“先退下吧。”
话音一落,这位大貂寺立马会意,对着在场的那些宫女与太监挥了挥手,这些人全都有条不紊地退了下去,就连那几位守着的炼气士也不例外,都封闭了在这个大殿之内的感知,移步到了门外守着,只留下了陈天行一人守在了太和殿。
李渠揉了揉眉心,对着莫倾城说道:“知道你不会单凭嘴上说说,拿出来把,人都已经退下了,就没必要在朕面前藏着掖着了,毕竟我的耐心也同样是有限的。”
莫倾城泰然自若地点了点,而后从后背的书箱里拿出了一份盖着印章的密函,呈到了李渠的面前,却被陈天行拦了下来,将那封密函接过了手,指尖一划直直撕开,反复确认无误之后,这才将手中地纸张递给了身后的李渠。
纸张上的内容并不多,李渠右手的指尖捏着其中的一角,快速地过目之后,便将纸张重新递给了陈天行,那陈郎中令接过之后,便慢慢地对折,最后放进了袖袍里。
见李渠陷入了沉思,莫倾城也是没有叨扰,不过在等了好一会儿之后,见李渠还是没有反应,莫倾城便不再有所顾虑地开口道:“究竟怎么样,陛下还是给个准信吧,遮遮掩掩反而有失一国之君的风度。”
李渠依然是闭着眼睛回答道:“也就你敢这么跟朕说话了,不过既然你是这么一个全才,朕有一点不明白,以淮齐的性格,他怎么可能把你送到长安来?这与他的为人处世完全不符啊,还是说,你也只是淮齐派来试探朕想法的一颗棋子?”
莫倾城从自己的怀中摸出了一道护城令,而后放在了地上的书箱道:“事情究竟是真是假,皇上您自己一查便知,纸总归包不住话再者和您明说了也无妨,淮齐大将军惜才如命这一点确实不错,但我在楚州的存在只会是锦上添花,做不到所谓的雪中送炭,可接下来对于我们南唐四条战线来讲,有没有开创性的突破口,都是难事……”
李渠睁开眼淡淡的说道:“我想把你扶到与首辅平起平坐的位置,你觉得如何?有没有这个胆量与把握?”
莫倾城皱了皱眉头,有些吃惊的同时,又多少沾点不知所措,毕竟他还真没料到,李渠会单凭口头言语,就给他开出这么一个为官之人都不容拒绝的条件。
不过即便如此,莫倾城的脸上却毫不见波澜地说道:“有自然是有,只不过如今以南唐的情况,临任制衡首辅之位,绝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要知道青州和幽州这两州之地的周转,一直就是靠着卫首辅从中周旋,祁党一脉与广长王的恩怨,怕是还有大不少,会出事的。”
“而且整条辽东,乃至辽东偏西线,卫大人经营了这么多年了,没有人比他更加熟悉,再者我对此并没有任何的兴趣,我更憧憬的条件,反而是远赴地方。”
这话就连陈天行听着,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虽说宰辅在这个节骨眼上,确实是不能够去制衡,而且之所以这么说,也完全是因为李渠单纯地试探,哪曾想寻常人听一句都得兴奋,这家伙不仅面不改色地说出了自己的观点,还把其中的利害分析得如此细微,确实不是个一般人。
居高临下,李渠仔细地端详着他,而后轻声地问道:“这就是你虽说的追名逐利?处江湖之远,不与前辈一争高低,如何算得上追名逐利之辈?”看书溂
“再者你尚是他国而来,哪怕在楚州有着典籍的阅览,以及淮齐的交汇沟通,可战线的分布与党派的争斗,你却如此的一清二楚,朕琢磨着,就算淮齐是要给朕一个惊喜,也不至于开这么明显的一个玩笑吧?”
说到这儿,李渠的语气已经有些许生冷,而一旁的陈天行,更是将怀中的长剑推出将近一寸,凭空生成的剑罡带起巨大的强风,呼呼声直接在整座太和殿内充斥着。
站在门口那两位钦天监的练气士立马走了进来,却被李渠摆了摆手示意退下,二人见不是什么刺客,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感受着絮发拍打在脸颊上的感觉,莫倾城也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不愧是江湖,出手就是气派,接下来,哪怕是自己说错一句话,可能脑袋就得搬家了。
莫倾城拱了拱手道:“提了那么多次的卫首辅,陛下怎么就一直死认为微臣的引荐人,就只有梁王一个呢?”
“再者从微臣身上这风尘仆仆的模样来看,这副样子,不算是只走了一趟灵州吧?”
李渠呵呵一笑道:“你来我往了这么久,刀剑架在你脖子上还能这么的游刃有余,这副坦然自若,装是装不出来的,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放你去北线那边走一遭吧。”
“既然和卫赋相交,那么北线是怎样的光景,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了,至于你究竟能不能活着回来,这只是最基本的筹码,你能焕发出什么样的价值,也同样决定了你在我眼里的估值。”
莫倾城抱拳谢道:“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