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大雨缠绵不休,雨水似不要钱一般倾倒而下,整个苍州的百姓可以说是喜上眉梢,毕竟今年刚刚开春,雨水就如此的充沛,不由得让人对夏末的第一次收种,有了极高的期待。
当然,雨水充沛是一回事,如何把握住这老天爷赏饭吃的一刻,就显得至关重要。
加上有着碧鱼江的滋养,周围山村的梯田也开始布满了翠绿,苍州四郡两城,也并没有因为死了个王易,而陷入长久的混乱,反而再长达近月的骚乱与纷扰后,开始趋于正常。
毕竟霞州在耕种方面上还算可以,可一旦发生战事,在铁器铸造和粮食转化囤积方面,就完完全全做不到自给自足,这一点同是死敌的明州,就看得很清楚。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新政新法就能够解决的,往往只会弊大于利,毕竟地理位置的优越性都摆在了台面上,自己不傻敌人就更不蠢了。
自从王易丧命之后,苍州的边关筛查就变得极为严苛,对于江湖人士的把控,更是严格到了极端的程度。
就连官府都出示明文条例,明确声明了不许所有的江湖武夫私聚,更不准在没有门派身份的情况下持械上街,特别是倒剑鞭枪,违令者不论男女,全都当场格杀。
要知道夏朝相比较南唐,本就更为崇尚武风,如今在这种情况下,都迫于无奈不得不如此,王易一死所留下的压力,确实让苍州一带的官民,都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毕竟再怎么说也是四郡之长,还是前任边军守将,最终落得个如此下场,不免让人唏嘘不已。
在充斥着一阵肃穆的璧锦城外,一支小规模的官府军围绕在南城门开始排查入城之人,如今这种节骨眼上,这种排查的力度只会越来越强,毕竟哪怕都明白是明面上装出来的模样,可是以掉脑袋为后果,还是没人承担得起的。
筛查到一半之时,一名为首的军官抽刀走出,来到了一一对男女的面前,后边好几名握着军刀的军士也跟着出来,带着一股气势汹汹的模样。
“为何带着佩剑?你们是哪门哪派的?”为首的那位身披轻甲的军官将刀刃驾到了男人的脖子上,轻声地问道。
男人嘴角微微一笑,手指轻轻地抵在军官的刀刃上,而后将其推离自己的脖子,对着军官答到:“苍州青崖剑庄江杰,身边这位是我的师妹。”
一旁的副手来到了军官的身旁,不知攀附在其耳边小声地说了什么,后者闭眼稍微思索了一下之后,就对着江杰和陈雨儿点了点头道:“行了,既然是箐曦前辈的门徒,那就赶紧入城吧。”
等到江杰欣然谢过之后,与陈雨儿携手走到城道的一半时,那还在筛查着入城之人的军官,还不忘回头对着江杰二人补充一句:“记得不可当众械斗。”
对于这句忠告,江杰也是背对着抬了抬手,表示自己心里已有分寸了。
璧锦城的街道上并没有太多的人,走在一旁的陈雨儿小声抱怨道:“这个王将军是真的丢人,堂堂四郡总管,手底下有着那么多的兵马,结果居然还死得不明不白的,惹出这一堆的麻烦事,生前没给百姓带来多少福分,死后脸半点安分也没能给。”
听了这话的江杰嘴角微微有些抽搐,赶忙拉着一旁的陈雨儿道:“我的姑奶奶,你还是赶紧把嘴闭上吧,这要是让哪位官爷听到了,我可得当大冤种跟你一起蹲大牢去。”
陈雨儿脸色立马就有点不自然,皱了皱眉:“不至于吧?那动手的那个人岂不是更厉害?毕竟连官府的筛查和追杀都不放在眼里,我听上回酒馆里的人说,那王易身边可是有好几位四境之一的高手,我猜多半是假的。”
江杰一脸不耐烦,最终还是没有再搭这话茬,一说上就没完没了了。
他自然知道这事是林砚他们干的,可如今都过了五六个月,还能扯这么久,一开始他还不屑一顾的以为王易是哪里的小官呢,没想到最后还是自己当了小丑。
见江杰不再搭理自己,陈雨儿也是习惯性地闭上了嘴,二人在走了好一会后,来到了城内的一片小摊前,女孩子家家立马就被地上那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吸引,江杰也是满脸不情愿地被其拽着跟了过去。
陈雨儿挑起了地摊上的一个木簪子,别在了自己的发丝上,对着蹲坐在一旁的江杰问道:“怎么样?好看不好看?”
江杰前一秒还十分殷勤地点了点头,可当陈雨儿去试另一只簪子的时候,后一秒却是满脸敷衍地白了一眼。
陈雨儿拿起一支用红木雕刻而成的簪子,递到了江杰的面前,轻笑着问道:“你说我要是拿这么一支簪子送给师父,他会不会很高兴啊?”
江杰上下打量了这支簪子,点了点头觉得还可以,虽然说材质并不算多出色,可造型素雅却又不失华丽,手艺这方面是极为难得的一品成色,虽然他并不太懂这类装饰品,可在他看来,做工技艺这方面,其实和挑剑没多大的出入。
陈雨儿掏钱买下了这支簪子后,一名长发飘飘的俊俏公子哥走了过了,对着摊贩笑意盎然的问道:“请问和这位姑娘做工相同的簪子,你这小摊还有没有卖?”
摊贩挠了挠头,看了一眼陈雨儿手上的簪子,手掌心一抱,不好意思的说道:“唉这位客官,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这摊子小本生意,基本上都是单堆单卖,都是些零零散散,从其他工匠手底下收购过来的,不过别的倒也还有材质更好的,这边您可以再看看。”
俊俏男子摆了摆手,示意不必了,然后对着陈雨儿说道:“这位姑娘,您看这只簪子能否忍痛割爱于我?双倍三倍,甚至四倍的价钱,我也可以忍受,没办法,王某实在是喜欢的紧。”
一旁的江杰扯了扯陈雨儿的衣袖,意思自然是十分明确了,毕竟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一个冤大头,别人不宰,难不成自己还不宰吗?
可陈雨儿明显没有江杰这般好利,对着那俊俏男子抱着歉意的说道:“实在是抱歉王公子,这簪子我自己也是喜欢得紧。”
俊俏男子听了这话,不免的叹了一口气,而后目光看向了一旁的江杰,又斜着盯向两人腰间的长剑,手中的纸扇一甩,打开扇面轻声地笑问道:“不知二位是我苍州哪个门派的弟子?王某实在是想结交一番。”
江杰一脸无语的说道:“阁下还是买自己的簪子去吧,买个东西还磨磨唧唧的,我们没时间在这陪您闲聊,就恕不奉陪了。”
话刚说完,就立马拽着一旁的陈雨儿准备走,若是搁在以前还好,倒也无所谓攀不攀谈,可如今的苍州管辖极为严苛,而这类世家子弟的麻烦程度,以前江杰闯荡江湖的时候,那可是有目共睹,能不搭上话头就最好不搭,毕竟人在江湖飘,相安无事才是最大的宗旨。
见二人正要走,那俊俏的公子哥立马就抓住了江杰的手,一脸玩昧的说道:“这位兄台别这么着急嘛,有道是惺惺相惜无已时,既然都是江湖中人,又何必跑这么快呢?”
江杰单手握拳咳了咳,笑着说道:“我是没想到你也是混江湖的,不过既然如此,那还是各走各的好,毕竟现在的苍州可不太平,要是被官府套个什么莫须有的罪名,那可就不太好了。”
一旁的摊贩听了二人这番对话,立马就吓得冷汗直流,急匆匆的插嘴道:“二位爷,别在我这闹了,我这做点小本买卖也不容易,我这摊上什么是你们看得上的,就赶紧挑了走人吧,我这条小命还得留着养家糊口呢,经不起你们这般折腾。”
江杰挠了挠头,而后转身对着俊俏男子说道:“阁下听听我说什么来着?江某人也不想因为这件事摊上什么大事,从而浪费时间,毕竟时间就是金钱。”
俊俏男子笑着说道:“其实王某也没想要怎么样,只不过是看中了这姑娘手中的簪子,想着能不能买下来,当做送给家师的礼物。”
陈雨儿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我这也是打算送给我师父的,所以抱歉了,原谅我无法割让给你。”
男子恍然大悟的摆了摆手,然后一边走一边说道:“既然如此,倒是在下唐突了,不知二位此行是要去哪?莫不是临江郡吧?”
陈雨儿听了这话,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倒是江杰笑了笑,一脸轻松的反问道:“临江郡?莫不是阁下自己想走一趟?”
男子愣了愣,显然没想到自己会被反将一军,不过也是无所谓的回答道:“何来走一趟之说,我本便是临江郡云鹤山的人,就是不知道这一趟遇到的人,究竟对不对胃口。”
陈雨儿看了一眼一旁的江杰,刚想说些什么,却没来得及开口。
江杰嗤笑一声:“原来兄台是云鹤山的人,那为啥连佩剑都不带呢?”
男子轻轻地煽动手中的纸扇:“又没有人规定一定得带着佩剑才是剑修,就单以二位而言,你们的剑术造诣到底有多高?王某人能不能指教一二?哦不对不对,应该说是能不能指点王某人一二?”
就单是这句话的傲气,张杰就猜到了此人必定来自云鹤山,而且地位肯定不低,说来巧了,此行他俩就是去云鹤山参加论剑的,只不过没跟箐曦他们一道罢了。
“还是算了吧,计不如人是一回事,要是真动手,待会我们三个真的要在大牢相见了。”
“也是,那倒也是一件遗憾事……”
江杰听了笑了笑道:“其实也不然,我们还有的是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