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兄弟,是不是想要水袋啊?老哥我看你一路上就只有一个酒葫芦,酒又舍不得倒,装不了水吧?”黄樾看见林砚朝溪边走了过来,笑着询问道。
林砚嘿嘿一笑,来到了黄樾的身边坐下,挠了挠头故作尴尬地吞了吞口水道:“黄大哥真是料事如神啊,都可以说是兄弟我肚子里的蛔虫了。”
黄樾起身朝着商队的拉车走去,在后边的箱子中一通翻找,而后拿出一个崭新的牛皮水袋,来到了小溪便灌水清洗,最后将烧开纳凉的溪水倒入了其中,径直塞给了一旁的林砚。
林砚打开了水袋喝了一大口清水,而后从怀里翻出半吊铜钱递给了黄樾,黄樾也没有客气,毕竟这水袋本就是此次运送的货物之一,林砚的这半吊铜钱,最多也只能算是赚回点本钱而已。
毕竟还要养家糊口,哪有可能什么都讲江湖情分。
林砚将水袋系在了腰间,而后对着黄樾说道:“这整支商队,全都是黄大哥一个人的?”
黄樾见林砚这么问,也是想着随便唠唠道:“全是我的倒不至于,从小就只会干些打打杀杀的事,这都是和我那几个有着过命交情的兄弟一起拉扯起来的。”
黄樾看着一旁点了点头的林砚,不由得苦笑道:“林兄弟啊,不怕你笑话老哥我,出来外边混是真的不容易,黄莺她娘走的早,我一个大老爷们把这丫头片子拉扯这么大,也是吃了不少苦头。”
林砚拿起地上的一块碎石,指尖一弹将其掷入溪流之中,后开口回应道:“人莫心高,在世事已定的情况下,巧用机关也用处不大,我们来时便是不得不来,到将死之时更是不得不走,这辈子本来就不容易,路漫漫其修远兮嘛,多走一步也就算多一步,能过一关是一关。”
“没想到林兄弟你还讲得出这么些道理啊,一看就是读过书的人吧?”
黄樾笑看着林砚,紧接着说到:“有时候真羡慕你们读书人啊,嘴里的仁义道德便可值黄金万两,这些道理其实老哥我靠着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倒也摸索得出来,可却说不出你这样的感觉。”
林砚将那松了的鞋带重新绑了绑,脸上带着一抹笑容道:“自个切身体会过的,比口头言语要有用得多,读书人还讲究言传身教呢,黄大哥直接就做到了后者,在兄弟我看来已经是殊为不易了。”
黄樾用宽厚的手掌拍了拍林砚的后背,哈哈大笑道:“你现在真是巧舌如簧,可却又不显矫情,真是对我胃口。”
林砚感受着后背传来的力道,身子不由得挪了挪,而后笑容僵硬地问道:“对了黄老哥,在扬州你们这商队,应该没啥对头吧?”
黄樾挠了挠头道:“就我们这样的小规模商队,人家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咱们出一次马就只能赚人家一个零头,哪来招得那么多红眼。”
“不过和扬州东团使的那群家伙倒有过节,事情好在闹得不算大,可还是赔了老哥我几百两的银子,算是去年一整年都白忙活了。”
林砚心里一嘀咕,这东团使好像是许久前扬州持节令开办的,用来汇款和押送钱银,只是不知道怎的,扬州持节令都撤去两三年了,听说悬阁还在一年前对其进行了大清洗,而这扬州的东团使居然还在运转。
这不得不让林砚猜测,会不会是因为悬阁斩草不除根的可能?可下一秒林砚就否定了心中的想法,要知道悬阁对地方的管制,可全都是由“左”部负责的,他陈天行是什么人?在官场之上,能在他手底下苟活的人,现在都不见得能不能遇到。
由此可以断定,那一波人只是盯上了黄樾这个冤大头而已,至于什么扬州东团使,也就他们这些老百姓不知道内幕,扬州官场靠上的那一波人应该都清楚,东团使早就名存实亡了。
“黄大哥,你难道就没发现,你的商队被人一路尾随了吗?”
原本还在抱怨自己亏银子的黄樾,立马就站了起来,眼神十分警惕地看着林砚道:“林老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砚看她这副模样,不由得抬手示意他不要紧张:“黄大哥你这是干嘛?我并没有说是我啊,你咋这么看待你兄弟呢?”
黄樾不敢大意地说道:“不是你那是谁?这一路上可没有什么可疑的人跟着,唯一一路尾随的不正是你吗?”
林砚有些无语,谁会把自己暴露出来啊?
终于在好不容易解释清楚之后,黄樾这才选择相信林砚,并把延慢启程时间,与手底下的人都先告知了一遍,并且嘱咐所有人在此期间都不准乱跑。
此行的二管事,同时也是黄樾的交心兄弟周户来到了黄樾地身边问道:“老樾啊,你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黄樾双手环抱胸前,一脸严肃地说道:“别掉以轻心,此事非同小可,若是出来差池,我们的性命都得搭上。”
周户皱了皱眉道:“这么严重?那位姓林的小兄弟跟你说的?”
黄樾轻轻地点了点头,而后轻声地说道:“如今原地待命即可,对了,记得把莺儿那丫头看好,不要让她当初乱跑。”
周户愣了愣道:“莺儿?”
“莺儿呢?”
“你问我我问谁?”
“……”
距那条溪流十几丈外的树林之间,黄莺蹦跳着踩在涓涓细流旁的石块上,怀里正捧着十几个菌菇。
这种菌菇味道极其鲜美,生长条件也是较为苛刻,黄莺没有想到居然在这种地方能够见到。
可就在此时,黄莺的耳边传来一道脚步声,这让这位孤身一人的女孩不由得一惊。
当黄莺回头一看时,这才稍稍地松了口气,拍了拍胸脯道:“你在这里干嘛啊?吓死我了林大哥。”
林砚笑着摇了摇头道:“这话不应该是我说才对吗?你在这里干什么?”
黄莺闻言嘿嘿一笑道:“林大哥你看,这是毛尖蘑呢,你等我回去用它们炖汤给你喝。”
林砚笑着点了点头,而后双手负后朗声道:“阁下尾随了这么久,就不觉得累吗?”
黄莺一脸疑惑地问道:“林大哥?你这是啥意思啊?”
“装聋作哑是吧?还是说已经在通风报信了?”
林砚话刚说完,便伸出右手小臂猛地朝侧边郁郁葱葱的树林一甩,袖袍带起的劲风如同刀镰一般,将那四五丈高的大树拦腰截断,整片树林惊起一阵飞鸟。
黄莺双眼瞪得溜圆,林大哥这是什么身手?完全就是世外高人了吧?
林砚顾不上黄莺的感受,将手缩了回去道:“身手倒挺机敏的,不过再东躲西藏的话,给你一个忠告,我可没有跟尸体说话的习惯。”
一道身影立马从林子里窜了出来,手中握着一把军伍制式的钢刀,站在林砚的对面形成对峙的局面,一旁的黄莺吓了一跳,连手中的菌菇都顾不上,扔在地上直接躲在了林砚的身后。
林砚也没有太在意,而是反手抽出腰间的长剑,一剑斜挎着直指那人:“东团使为非作歹的名号你们也敢用,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我是该称呼你们为东团使的余孽呢?还是应该称呼你们为滥竽充数的玩意呢?”
那个蒙着面的男子,此时身体有些微微的颤抖,就连手中的钢刀都握不稳,哪怕是面前这个人有着洗浊境的实力,其实他也孑然不惧,毕竟他们光是一品大宗师就有三个,二品左右的小宗师级别的,更是多达六个,刚刚接到自己的信号,已经都往这边赶来了,可这人一句东团使的余孽,却让男人如同断杆扫把一样,整个人都瘪了。
“还真会装聋作哑,人都赶来了?不错嘛,省得我一个一个去找了。”
林砚的这么一句,让蒙面男子整个人都不好受了,原来对面知道自己多少人……
可即便如此,蒙面男子也只能呆滞原地,并不是他不想动,而是林砚那把剑锋所指,让他连撒腿开跑的底气都没有,感觉自己只要稍有异动,下一秒就会被钉杀在原地。
突然,一道道人影从林砚的前后方出现,总共有十来人,将林砚和黄莺围了个水泄不通。
黄莺躲在林砚身后颤颤巍巍地问道:“林大哥……他们……不会对我们怎样的对吧?”
林砚微微一笑道:“我的黄女侠诶,这不就到了你表现自我的时候了吗?”
黄莺皱了皱眉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林砚换了个语气轻声细语道:“好啦好啦,不逗你了,待会我出手拦住他们,你直接跑去找你爹,明白了吗?”
“可是……”
还没等两人说完,十来人便直接提刀握剑杀了过来,毕竟他们可不是耳聋。
林砚一手搭在黄莺的后背,右手一剑横拦,朝着身后斩出一道丈余的剑气,带起的气浪呼啸声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不仅前边的人都停住了身子,后边的人也都被这一剑斩飞了出去,有两个甚至因为大意轻敌,直接就饮恨当场,尸首都断成了两截。
黄莺还来不及看到这惨烈血腥的一幕,便被林砚靠着气机推力送了出去,好在少女明白事情轻重,知道这个时候并不是无脑逞英雄的时候,只能一股脑地往商队那儿的方向跑去,喊上父亲他们,才能真正帮到林大哥。
见黄莺溜走之时,离得最近的几人刚想起身追赶,可下一秒却是脖子一凉,直接就没了气息。
而林砚也在此时肆意地宣泄着体内的气机,手中的听雨更是煜煜生辉,整个剑身散发出如同实质性的寒芒,让人还未触之便胆战心惊。
靠着这次的气机澎湃,林砚甚至动用了卫宾的霸道剑术,虽说只观摩未会意,可头一剑便直接将两名大宗师的剑刃一分为二,在这种剑势的加持下,甚至让对手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现在这群自称东团使的人终于明白了,这个男人绝对是悬阁的高层,可在这种自知已是死地的情况下,竭力反抗却也已经无力回天,毕竟实力差距太过悬殊了。
一阵风卷残云之后,林砚左手的袖袍裂开了一个小口,脸颊上更是淌着殷红的鲜血。
黄樾领着人全副武装地赶到之时,他却已经单手杵着剑,喝着酒葫芦里的酒水了。
而那群在黄莺口中,描绘得多么可怕的蒙面人,此时已经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其中几个黄樾认得清清楚楚,那可是在扬州作威作福的家伙,江湖背景和自身本事全都不差。
最后在林砚的口中才知晓,这些人只不过是东团使的余孽,加上一些亡命天涯的江湖人罢了,为求稳妥也只会逮着一只羊薅。
这让黄樾在自我感慨的同时,又不免对林砚的来历,感到了好奇,只不过迫于自身本事不大,还是想想就好了,就像这位林兄弟所说的,人来世间走一遭,多活一天都是赚的。
黄樾现在越嚼越觉得这句话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