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气入了冬末,半江小雨半江眠的天气,实在令人难受,虽说南方很少下雪,今年也依旧不例外,可天气却是比去年要来得阴寒得多,相较于北方大雪天那冷得彻底,南方这种多倾向于“湿寒”的刺骨感,就让人十分的难受了。
霞州和明州的互扳手腕,已经持续到了第四天了,对于孤立无援的徐药来说,无非就是拼死一战罢了,而明州的两大合并的老字营,加上一万多的朝廷配备军,更多的是采用循序渐进的手段,毕竟对于他们来讲,现如今只要是循序渐进,那就是最好的法子。
徐药从一开始便是一头雾水,难不成卫筠那直逼西口关的一万白羽轻骑,就那么的不堪入目?
哪怕是荷姝老营的雷大同,加上碧竹营副将韩雨一同上阵,可即便如此,且不说明州骑军的兵力配比究竟有没有达到一万以上,单是与白羽轻骑相比,那两支临时拼凑起来,且指挥方针是完全不同风格的明州骑军,就已经落了致命的下风。
可到第三天的晌午,徐药却收到了卫筠大败的消息,一万配备精良的白羽轻骑,居然折损了两千多的人马,要不是卫筠及时止损,自个长了个心眼,且明州军那边并不打算深追,全军覆没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要知道卫筠如果折了,那么巡马关哪怕城墙再厚再高,都无异于是拱手让人了,届时不说要丢一个雄首关了,白擎和淮齐如果配合得好,吞下整座霞州,让它姓李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谁又能想到,提拔上来已将近一年多的白羽轻骑统领,居然是悬阁“乙”字级别的谍子。
“嘶啦”一声响起,刀锋划开了衣口,直接割开了血肉,在一股热流的喷溅之下,又一一条生命归于尘埃。
徐药此时此刻面露凶光,浑身都沾满了血迹,当然,大部分都是敌军士卒的,也有一部分是身边战友的。
徐药一手抹了抹脸上那有些糊脸的血迹,刚刚回过神来时,却有一支弩箭朝着自个的头颅飞射而来,这名身经百战的守将条件反射般地进行躲闪,企图尽量地避开要害,可却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就在弩箭即将贯穿他的头骨之时,柳民一手甩着投石车的半截木轮,狠狠地砸了过来,而那支即将建功的弩箭,就这么被硬生生地砸断成了两截。
徐药回眼望去,看着不远处一手撑在地上大喘气的柳民,心里有一股难以抑制的难受,他从军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一路高歌而上,像如今这般兵败落魄,他也从来只有在兵书上才能看得见,没想到而今自个却能有幸亲身体会一把。
徐药身形飞奔而去,一脚将一名正与己方士卒僵持不下的南唐登城士给踹飞,而后直接就扑在了他的身上,一刀直入其咽喉处,结果了他的性命,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徐药拔出手中的军刀,鲜血立马飞溅在他的身上,看着破开了一大半的城门,以及城门口处,开始涌进来那密密麻麻的明州前卫军,这位雄首关的守将此时此刻面容愤懑。
“床弩阵准备!”
“给我杀!”
三发约一丈左右的巨大箭矢,在三名士兵的共同配合下,各自从三张巨大的床弩上激射而出,直接就射往了城门处。
冲杀在最前边的前卫军见这阵仗,立马就止住了身子,本能地想向后退去,可后边那些不知道情况的依旧前仆后继而来,前边那些没有退路士卒刚想往左右而去时,却已经是晚了。
床弩激射而出的弩箭砸在他们身上,瞬间就贯穿了十几人的身子,最前边的人甚至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喊,脸上那惊骇恐惧的表情,就已经永远被定格住了。
三发弩箭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另外一半摇摇欲坠的城门掀翻,所有刚刚冲进来的前卫军,仅是在一瞬之间,就被三发弩箭全部清了出去,这就是平地之中,大型床弩的巨大威力,若是正面攒射,哪怕是优先一字排开,且已经发起冲锋的重甲骑军,也很难抵挡,这类大型器械所造成的巨大杀伤力,不单单只是投石车或拒马阵就能产生的。
要知道,一张制作精良的床弩,也经不起拉出十发弩箭所带来的后坐力,这种有着巨大前提代价的玩意,所造成的伤害往往是最无法估量的。
处在军队后方的王邯,皱了皱眉头,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徐药还留了这么一手,就这么三发弩箭,刚刚至少给他造成了两百人左右的伤亡。
一旁的褚驭咬了咬牙道:“看来徐药那玩意,早就打算城破人亡了啊!”
要知道这三床床弩,要是在早先时候投入在守城之中,至少还能缓下他们这边的一波攻势,毕竟强顶着床弩的杀伤力攻城,代价实在太大了,他们要的是稳中求胜,自然不可能如此激进。
王邯兴奋地笑了笑,对于他来讲,这种中捉鳖的好戏确实有点意思,可他如今却没什么心情玩下去了。
随着腰间战刀的拔出,碧竹老营的主将王邯大声喝道:“进城优先斩敌者,一个头颅便可官升三级,以此类推,哪怕是丢了性命,官职依然可由家中至亲之人世袭。”
“本将军答应你们,哪怕是世袭的下一代,也绝不降级!哪怕家中只有妻女老母,依然可以顶着军中职位,无需任职也能领俸禄,再免除一年赋税!”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的士卒全都双眼灼热,在巨大的利益面前,那还有什么恐惧和胆怯?
所谓富贵险中求,那城内哪还有什么敌将敌军?可全都是顶着战功的大好头颅啊!
原本止住了攻势及脚步的前卫军,再次一股脑地蜂拥向前,而正前方也同时出现了三架由精铁和坚木锻打而成盾车,每一架都有两名士卒费力的推着,这种专门用来防备床弩箭矢的攻城防具,一般都有着不错的效果。
徐药大手一挥,三发巨大的箭矢同时射出,这一次,却只是击碎了那盾车上的圆盾,伴随着后方那推车士卒的身死,其余的前卫军全部蜂拥而上,所造成的成效与上一次相比,明显小了数倍不止。
徐药眉头一皱,立马下令弓弩手进行攒射,好给床弩争取到装箭的时间。
漫天的箭雨铺天盖地而去,尽管前卫军都配备有手盾,可能够保护的位置毕竟太过有限,还是有不少人在第一时间就倒地不起,可相对第一轮攻势来讲,已经好上了太多,至少有不少人算是进入了雄首关之中。
可随之而来的噩耗则是,第三轮的床弩,已经准备完毕,可这一次的盾车,都还没来得及推上,因为紧接而至的,是王邯手上那刚刚调遣而来的的八百名重甲骑军,相比较一直被动防守,这位主将的风格,还是更趋向于掌握主动权。
盾车是能挡住一轮轮的攻势,可伤亡和变数太大,重甲骑兵虽说也好不了多少,可利用一次装箭的距离展开冲锋,只要有一名骑兵的马蹄踏到床弩阵前,也就足够了。
如今攻城一战已经接近尾声,不论是王邯还是褚驭,想法都是一击制胜,越磨蹭变数则越大,早先稳中求胜的法子,早已不可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