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茗商会的后院之中,一座假山矗立在横断了整个院子的湖水前。
院内堆放着不少的花类盆栽,诸如石竹花、兰花、玉簪花……名贵与不名贵的,在这里边都随处可见。
相比较起外面气温影响下的一些野花野草的逐渐凋谢,院内的植被似乎不受太大的影响,有开花或没开花的,都生长得十分艳丽。
在这座假山前,一名中年男子正端着一盆花苗,仔仔细细地端详着,身旁假山前的桌案上,摆放着大小不一的修花剪。
这个中年男子自然是珠茗商会的会长徐庆。
徐庆打量着手中的这一小盆玉簪花,眉头微微皱了皱,挑三拣四般十分纠结地拿起了一旁的小剪,轻轻地剪掉了一些已经被蛀食的叶子。
而后又用大剪修剪着一些根底的大叶,剪了一小节之后,又好像对哪里不太满意,给另一边的绿叶也来了一刀,修修剪剪了将近一盏茶的功夫,直到这盆玉簪花开始变得亭亭玉立,徐庆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才将其放回原处。
徐庆拍了拍手,走了没两步后便停下身子,半蹲在一盆石竹花前,徐庆伸手摸了摸那刚盛开没多久的花瓣,而后轻手轻脚地捻下了一朵石竹花,摆在手心看着。
别看徐庆现如今气定神闲的,珠茗商会现在是什么狗屁处境,只有他自己最清楚,而地上这些摆放整齐的盆栽,便是在与魏家的“争斗”之后,才堆屯在这后院之中的,至今都还卖不出一盆。
徐庆哼着小曲走回桌案前,将手里的那朵石竹花放下,又再度端起一盆花苗观摩起来。
随后又拿起剪子,小心翼翼地将一些发黄的叶片剪去,又俯下身子凑近看了看,担心还有没有漏掉的。
这时,一人快步跑到后院,四处张望着,看到徐庆后拱手弯腰道:“徐会长,徐小姐要您过去对一下账。”
正在修剪花草的徐庆先是一愣,而后摆了摆手示意其退下,那人走后,徐庆深吸一口气,看着脚底下的那些花,忽然一脚将其踢翻了出去,手中的修花剪也是一把被其甩在地上。
徐庆一手捂着额头,坐在了假山前桌子的椅子上,神情之中没有了方才的轻松,反而是一脸惆怅。
对于徐庆来说,自从魏家反扑之后,自己反而没有讨到什么便宜,各项生意也都被魏家的毒手祸害过,只能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埙失严重。
这些大小事务已经让身为家主的徐庆非常头大了,对账一事,也是徐庆这阵子最不想面对的。
毕竟一对账,到头来只有珠茗商会损失了多少,还不如将其抛在脑后,眼不见心不烦的,何乐不为?
徐庆坐在椅子上,眉头如同夜晚紧闭的城关,在辗转沉思了一会之后,还是下定决心往账房走去。
账房之内,徐戎戎正坐在一张巨大的桌案前对着账目,一旁的赵济恒抹着额头上的汗水,来来回回地搬运着一些账本,而后又坐下加水,在四方的玉石砚台上研墨。
从早上到现在,就已经研磨了了不下五次了,再算上这一次,已经是整整第六次了,这等耗墨量,其实也可以看出,那些该批阅过帐的帐本,达到了什么程度。
徐戎戎这几天,除了睡觉之外,都是在账房过的,有时候埋头久了,抬起来扭扭那酸得不行的脖颈时,桌上那仿佛一眼望不到边账目,都让人头疼不已。
算上上次对压打价的损失,如今珠茗商会,也已经是捉襟见肘了,要是再这么下去,穷途末路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毕竟现如今一天就要倒亏近四万两左右,在魏家的包夹打压下,其他那些小家族,也是纷纷效仿,毕竟之前徐家率先压低市场价,不仅对魏家伤筋动骨,其他的小家族更是差点顶不住,确实树立了不少的仇敌,拉了许多的仇恨。
赵济恒擦干了只剩下半截的墨锭,看着那一整套的墨锭,如今只剩下一条半,多少有些无奈,看向一旁的徐戎戎,刚想说些什么,可看到眉间的那抹愁云,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徐戎戎抬起脸颊,看着赵济恒那副表情,以及瞳孔里的血丝,脸上不由得闪过丝丝纠结和心疼,柔声道:“阿恒,要不你先去房间休息休息吧,不要因为我的事情,把自己累垮了……”
赵济恒打了一个机灵,摇了摇头道:“什么嘛,这应该是我的台词才对呀,还有,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会娶你的,这些不是你的事,是我们的事,我打小就没能学什么文化,在这方面也帮不上什么忙,打也打不过屠忤那个老东西,是我没有用,如果……”
话还没说完,赵济恒的嘴巴,就被一只手指抵住了。
徐戎戎的两只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嘻嘻地笑道:“我又不在意这些,只要你能陪着我就好啦,你其实不用为了讨好我爸,费尽心思地表现的,怎么去爱一个人,是我俩之间的事,和他没有关系,保护好自己最重要。”
赵济恒放在桌子下的手,在不知不觉之中攥成了一只拳头,布满了血丝的眼眸,透出了点点坚毅。
账房的门口嘎吱作响,徐庆从门外走了进来,徐戎戎这才把手缩了回去,拿起笔架上的那只紫竹狐毫,继续对着账目。
刚才两人之间的小动作,自然被徐庆尽收眼底,可现如今一堆破事,徐庆也懒得管这些,而且在这种节骨眼上,也确实用得到这小子,毕竟消息的流递,以及人员的伤亡,都还得看他和他那所谓的青龙帮。
徐庆拿起了桌上的一本账本,对着奋笔疾书地徐戎戎问道:“怎么样了?”
徐戎戎边看着那本旧的账目,一边说道:“还能怎么样,这三天光是货物的损耗,就超过了三万两银子,产地损失了至少两成,而销户的问题就更大了,至少没了一半,加上堆积的货物和本钱,八万两还是保守估计。”
徐庆虽然脸色镇定,但拿着账目的手,都攥出了抓痕。
“该死的魏家,这群狗屁玩意真是不怕死!”徐庆一脸烦闷地说道
徐戎戎停下了笔锋,顿了顿道:“你明天最好就去钱庄把钱取出来填一下这个洞,漏洞不填只会越来越大,乱子也会越来越多。”
徐庆的脸色,如同吃了黄莲一般难看,将手中的账目丢在了桌子上,可刚刚转过身去时,徐戎戎又继续说道:“下边损失的那些人,记得多慰问慰问,我这边太过分身乏术了。”
徐庆点了点头道:“已经办过了,只不过那些钱的事,得延后点了,不是想补就补得上的。”
突然,赵济恒拿起地上的椅子,朝着房顶砸去,可那椅子还没砸开屋顶的瓦片,就莫名其妙地掉了回来,落在地上之后散了一地。
徐戎戎一脸疑惑地看着赵济恒,可赵济恒却死死地盯着屋顶,淡淡地说道:“阁下还是出来吧,躲躲藏藏的没什么意思。”
徐庆身子往门外退了退,一道人影从屋顶上跳了下来,赵济恒立马把桌案旁的徐戎戎护在了身后。
看着这个长发飘逸的男子,双手藏在了身后,不知道在耍什么花招。
赵济恒沉声问道:“你是谁?来珠茗商会想干什么?”
男子无视了赵济恒的质问,而是直接看向了赵济恒身后的徐庆,笑了笑道:“徐会长,你看看这是什么?”
男子随手往地上一扔,在场的几人全都看得真切,徐戎戎这个女子吓得花容失色,控制不住地嘴唇颤抖,却没有叫出声来。
男子笑了笑道:“徐会长,如何?”
徐庆多少有些不敢相信,颤颤巍巍地走到了地上那两个圆滚滚的头颅旁,用脚踹了踹,而后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疑惑地问道:“你是徐公子的人?”
男子愣了愣神,反问了一句:“徐公子是谁?徐元?”
徐庆立马就打消了心里的念头,淡淡地摆了摆手道:“没事,徐某一时唐突罢了。”
赵济恒对着男子谨慎地询问道:“这两个,都是你杀的?”
哪曾想男子却是邪邪地笑了笑,又一次反问道:“难不成,还是你杀的?单凭现在的你,还太嫩了,再过两年吧。”
“徐会长,我专程而来,可是来和你谈生意的,不是来跟你废话的,这笔买卖,你只有赚钱的份,没有亏钱的份。”
“为表诚意,地上的这两个人,就是我们的定金,当然,我们是长久合作,定金自然不可能就这么点,所以……”
男子话还没说完,账房的门又是嘎吱作响,一个身影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
“报……报告老大,出大事了!”
这道身影看到房间里这么多人,已经地上怒目圆睁的两颗玩意,吓得浑身哆嗦。
赵济恒连忙喝道:“慌什么,有话快说。”
那个青龙帮的小喽啰咽了口口水,吞吞吐吐地说道:“魏……魏家,被人给灭了。”
赵济恒身旁的那个男子,再一次对着徐庆哈哈大笑道:“如何?徐会长,为了我们的长久之计,我把整个魏家送给你当定金了,你可莫要让我失望啊。”
徐庆眉头一展,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个男子,神色奇怪地问道:“阁下有如此的诚心,可却只有这般年纪,这么做,应该不止是阁下一个人的意思吧?”
男子直接搬了把椅子坐下,敞开心扉道:“要么,成为下一个匹敌申屠家的大家族,要么,地上再加一个你徐庆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