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岔口处的空巷内,王易与白许行等人,全都已经离开,只剩下这群东霜厂的人。
董禄一拳砸在了墙上,怒骂道:“堂堂左将军兼苍州州牧,跟一个外臣勾结在一起!抛眉弄眼的,还真把苍州当自己家门口了?!”
叶华英淡淡地问道:“现在局势对我们不利啊,如果大人到时候要收权,江湖上的鹰犬一动用,这苍州必定是首当其冲,可届时要是响应不起来,办事不力的可就是我们了,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看书喇
董禄揉了揉脑袋,一脸烦闷地说道:“我能不知道?需要你说?”
叶华英知道这胖子心情不好时的脾气,只好闭目养神,没有再回话。
董禄直接靠墙坐下,自顾自地分析道:“我们走慢了一步了,事事都在白许行的预料之内,这个人绝对不能让他揽大权,南唐就是前车之鉴,如今申屠家对他可谓是听之任之,王易也已经不好说了……”
“孙大人说得对,就连温鋆也不一定能在他的手中讨到便宜。”
“不过现如今,至少还有补救的机会。”
叶华英睁开眼睛,对着那数位隐客随手一挥,刹那之间,全都消散了身影。
“想清楚了?”叶华英对着坐在地上的董禄淡淡地问道。
董胖子扶着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语重心长地说道:“既然申屠家我们已经没办法接手了,那他白许行也别想靠着一个申屠家,就以为可以一家独大。”
“还想要联手王易,再怎么说,苍州有如今的生气,也是我们东霜厂含辛茹苦扶起来的,真以为他一个外臣就能说一不二了?”
董禄甩了甩手,对着一旁的的叶华英说道:“申屠家可以不必去理会了,他白许行想要一手遮天,就由他去吧,不过也不能任由整个魏家,倒戈入申屠令那个二五仔怀中。”
叶华英淡淡地说道:“既然如此,我知道该怎么办了,要押到兖州那边的那一批人,就交给你去吧,这里的烂局就交给我吧,你虽然心细,可留在这里用处不大,我们得腾出更多的手脚。”
董禄叹了口气道:“实在是麻烦,陆耿豪被刘老爷子按在了燕州,人手本来就少了,如今的格局也越来越不明,不过孙大人摆明了就是想要盯好温鋆那一派,几位王爷在边线上舍不舍得出兵,也不得而知。”
“不过也只好先这样了,把徐家扶起来,魏家绝不能并入申屠家,相反,要不择手段地让徐家吞下,也好让徐元自己看清楚站位,在这件事上,哪怕是打了王易的脸,也在所不惜。”
叶华英轻轻地点了点头,而董胖子此时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脑瓜,无奈地说道:“我这身子要是有脑子一半的劳苦,也不至于留着这一身赘肉了。”
………………………………
回到了那座院落之中的白许行,显得有些慵懒,进了偏房换了一身干净的便衣,与那位长相甜美的女子,在棋盘上着手对弈。
走的不仅是后手,在让了十颗子的前提下,四边四角全都不占,反而绕着天元开始布局,即便如此,还是显得游刃有余,一次次地打吃,算得上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一旁的景行浏览完竹简,便无聊地看起了棋局,越看越是郁闷,那位女子眉间的愁云,从落子开始就从未消散过。
景行从面前的那盘桂花糕中,捻起了一块放进嘴里,觉得多少甜得腻歪,便再也没有下手,而是托着腮帮子,心血来潮地问道:“你是怎么想到这一点的?筱孺院出来的人,都这么恶心?”
白许行打了个哈欠,落了一颗子后,对着景行说道:“再恶心不也是人?算计多了而已,再说了,我当年在筱孺院,可是公开的不学无术,与教导我的那些,顶着君子大儒名头的先生可不是一条道上的,不瞒你说,我第一个师父,就不是什么好人,自打对他失望开始,我在心底就没有过真正的拜师学艺。”
那个长相甜美的女子,试探性地抬起头,看了一眼这个坐在自己面前的男子,可还没等打量清楚,目光便又缩了回去。
景行看着这副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
白许行顿了顿,落子之后又吃了女子的两颗棋子,转头对着景行说道:“我们这次打赌,算我赢了,那些竹简,你会少给你一份,我都跟你说过了,魏家的事情,还有苍州这潭表面活络,实际死沉的死水,自然会有人帮我处理妥当,东霜厂的人嘛,利用的好,还是有点用处的。”
景行一脸无所谓地说道:“这个随便你,别想着用激将法让我替你办事,哪怕你少给我一卷两卷的,对我的影响也不大,何况和你这种人做交易,变来就是伴虎而行,这种情况不奇怪。”
白许行稍有些惊讶道:“你居然如此看得开,倒是我小瞧你了。”
其实对于景行来讲,自从得到墨家的第一份旧简开始,他就已经发现,这些记载的东西,他早已烂熟于心了,之所以现在跟着白许行,也只是想把这些当成旧念,收集齐全罢了。
景行从背后的木匣中,掏出一个方型木块,自顾自地研究起来,而后又漫不经心地问道:“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和东霜厂争权?”
白许行一手撑着脸颊,看着对面那眉头紧皱的女子,捻着棋子的手指,插入了装满棋
子的棋罐当中,呵呵一笑道:“谁跟你说过,我来苍州是为了来跟东霜厂争权的?”
景行摩挲着脸颊,转着眼珠沉思着。
白许行见景行这副模样,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再次落子之后,缓缓地说道:“以如今霞苍两州的脉络,真的大难临头起来,只会各扫门前雪,与明州的白擎相比,火候差了太多,到时候有只会是一盘散沙。”
景行摇了摇头,手中的小刀刮着木屑,漫不经心道:“这可不是你的风格,我可不相信你忙活这么久,就是为了东霜厂能凝结整个苍州,这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嘛。”
白许行占了天元之后,又往棋盘上投了两字,起身走回了偏房,在见过景行身边之时,淡淡地说道:“有时候认输的人,可并不一定就是输了啊……”
这座院子里,回荡着这位白鸦的笑声,不知道是在笑这盘棋,还是在笑“这盘棋”。
………………………………
珠茗商会徐家内堂,徐庆高高坐在主座上,手中的茶盏喝了一口又一口,下边坐着的,除了温客以外,还有替赵济恒包扎伤口的徐戎戎。
自从上次郡守出面之后,魏徐两家在明面上的争斗,就再次得到了遏制。
可明面上的争斗虽然没有了,暗地里的你来我往,却没有停下半分,甚至愈演愈烈。
对于魏家来说,你徐家不是仗着多面逢源打压我吗?那我人就按死在那盯着,你来一个我就打残一个,来两个我就打残一双,品级以上的话,不好意思,我们有气运境的高手,不怕你这套。
徐庆这阵子也是被弄得头都快炸了,整日在正堂来回踱步,坏消息如同暴雨般接踵而至,他实在没有想到,原本式微的魏家,一旦死命反扑起来,哪怕是以珠茗商会的底蕴,也差点招架不住。看书溂
徐戎戎替手臂受伤的赵济恒包扎好伤口之后,转身从桌案上抽出一封陈列的案稿。
“自从霜降后开始,酒庄利润损失接近四成,书楼的藏书与名画,被偷偷烧毁的有七份,单这项的损失,就高达二十五万两银子,茶园以及瓷釉的损失,如今都还没有算清,另外的林林总总补齐的话,损失只会更大。”
徐庆一掌拍在了桌案上,满脸怒容道:“死死伤伤来来回回,还不够把损失给补回来的!”
一旁的温客轻呼了口气,盘起了二郎腿道:“徐会长,手底下如今伤亡的弟兄们,可得有十几人了,除去那些没有家属的,剩下的可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啊,除开我以外,其他人遇到了那个屠忤,也只有伸长了脖子等死的份,哪怕就在我身边,我也无能为力。”
徐庆揉了揉眉心,坐回了内堂主座上,全身如同瘫软了一般,他的内心充斥着一股愤怒,如果不是那两个老家伙死不出手,珠茗商会也不会落入这种境地,如果这场闹剧最后能够停演,那这两个老东西也别想着能够好过了。
徐庆转头看向赵济恒,淡淡地问道:“你们青龙帮找了快有三天了,那个姓徐的还没有消息?”
赵济恒看着一脸烦闷的徐庆,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徐庆好似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还是有些失望地闭上了眼睛,整个内堂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带着一股浓浓的压抑,让人喘不过气来。
自从魏徐两家第一次正面对峙,姜少卿与上官仪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至于去了哪里,哪怕是人手遍布整个嘉玲郡的青龙帮,也不曾知晓。
甚至就连下落音讯,都丁点儿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