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姜少卿与上官仪二人离去之后,楚州境内接连发生命案,死的都是一些有权有势的文武官员,也有一些从七八品的小官,看到他们的去向,但还未来得及向上级禀告,便死于无形中。
所有看到行凶者面目去向的官员,小命都苟活不过一天,即便是淮齐手下那位有着“三枪”名号之一的将军,多次带兵前去围杀都无果,哪次不是人都没见着,便被一堆机关袭击,最后只剩其与几十残伤兵卒回来。
把楚州各地官员搞的人心惚惚,一整天都过着心惊胆战的生活,就连一些鸟兽从面前飞掠而过或,都能将吓得不轻,更别说是到了子午时以后,连眼都不敢闭,都不知到自己何时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就连一个从五品的官员,从大梁军报处刚出来不久,带着一队人马反回蜀浊城,却在路途中被悄无声息地“抹杀”,尸体被人发现时,已是两日以后,已经开始腐烂起来,一百多号人在不到几个呼吸内全都命丧于此,那刺客的杀人手法,实在是可见一斑。
这并不是人马多便可幸免的,好在那名刺客,连续五天以来,都不曾再行凶,也不知其去向,如此一来,也才使得一些官员缓了口气。
在楚州西部东南角的梁王府内,淮齐一人坐在前院,一手扶在椅上,双手正拿着一圈兵书看着,这时,一位右侧佩刀的白发老人从院外走来,单膝下跪,双手抱拳道:“在下竺兀,参见大人。”
只见淮齐缓缓将竹筒圈起放在一旁,双手则是搭在扶手上说到:“你可知传你何事。”
老人说道:“私调兵马,以下犯上。”
淮齐看着这个几日之内,多次调兵围杀刺客的老人,淡淡地说道:“你知道便好,你私调兵马想必也是有自己的想法,说吧,为何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无多大把握,但哪怕是有过深思熟虑,也不至于死伤这么严重。”
“大人,根据多次交手以来的经验,那人应该极擅机关之术,我与一名手下遇刺,和在鸿泰寺时遇到的机关箭阵一模一样,,只不过在鸿泰寺,则是多出了那机关兽,才使得我等伤亡惨重,虽说那机关兽也是被我等毁了三只,一只侥幸逃走,但不知是早有储存,还是造工奇术,这几日绵绵不绝地涌现出更多的机关巨兽。”
淮齐皱了一下眉头说道:“连机关兽都放出来了,制作一只小形的机关兽都必须要数月,更何况是四只具有一定攻击力的机关兽,如果让这方面的行家来完成一只的话,也是少则一二年多侧三四年,如果是内部零件多,机构复杂的话,造个十一二年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对于财力这方面也必须要有丰厚金银,不然也是在妄想,舍得下这么大的血本,致此可知你便是他此次主要刺杀的目标,但是现在制造机关兽的机构图,十二年前便已被墨家家主烧掉了,现如今早已失传,那你所遇的那些机关兽是由何人所人造,这也是这个迷,可这层出不穷的机关巨兽,实在是匪夷所思,究竟是谁能如此大动干戈地的打造。”
晃过神来,淮齐摆了摆手道:“先起来说吧。”
竺兀站起说道:“谢过大人。”
而后又说道:“大人会不会是墨家所存的后裔……”
竺兀的话说到一半,便被淮齐打断,他摇一摇头说到:“这虽有可能,但是这机率太小了,毕竟十二年前墨家就被满冂抄斩,而且想自己造一个机构图,基本上是难如登天,再说了就算有,也得对暗器触发机关和组装这方面也得青出淤蓝、熟能生巧的手法,再实在一点,必须超越所有的前贤,不然也是无济于事。”
“算了,你退下吧,记住下次再私自调动兵马绝不轻饶。”
“是……”
竺兀转身便走出门外,淮齐再次闭上双目,双手轻揉太阳穴,看似在平定心神,却不知所思何事。
在玉瓶州内,一座规模宏达的府邸,坐落在一片松林之中,因为正值夏日,松林呈深绿色,但与那白色的围墙却并不显得冲突,整座府邸规模宏达,府后便是阔水高山,由下而上整座山高达十几二十丈,而山下则有一条流水,宽一丈,水不深,大概只有两尺来高,水面清澈见底,隐约可见鱼儿在水中嘻戏。
府邸后院有一条以大理石板铺成的石路,路边两旁摆着一些假山怪石,地面上草色碧绿,鲜花争艳,时不时就有几只飞舞的蝴蝶在假山与怪石之间穿梭追赶着,那炎热的日光因被高山挡住,形成的阴影,将整座后院包起,使那娇欲垂滴的鲜花,免受那烈日灼烈之苦。
在阴凉的院内,完全不像身处夏日一般,在凉爽的院内听着那溪水流动的声音,看着鱼儿跃出水面溅起阵阵水花,迎合着这松林中偶尔传来一两道鸟儿的蹄啭声,再看着那一片碧绿与那红黄的花朵,及那翩翩起舞的蝴蝶,不禁将人们心里那夏季莫名产生的一股烦燥感,一扫而空,让人顿觉一阵心神舒爽。
沿着大理石板铺成的石路直走,到了尽头是一座建立在水面上的凉亭,亭内中央有一个头颅般大小的小坑,可用来煮酒,亦可在冬季烧火取暖,现在坑内还有些许木炭,亭中没有坐椅,只有一条用上等布料与木棉制成的毛毯,坐起来柔软舒适。
这时,一个身着长衣宽袍的青年男子,从正堂直直走向后院,只见他手中拎着一卷茶叶,走至凉亭之上,将茶叶倒进坑上方的风炉,而后又用溪内的水将其倒至五成满,紧接着划燃一根火柴扔进坑内,将木灰点燃。
约莫过了半柱香,茶水已煮开,这种败家的泡煮法,闻所未闻,男子从旁拾起一个玉髓杯,倒了一小杯茶水。
茶水呈深黄色,其中还飘浮着些许茶叶,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茶香,男子轻轻吹了几下,小囗饮尽。
茶水入口微微苦涩,有解烦渴、清头目等功效,正在男子准备盛第二杯时,一个仆人从后院走至凉亭前,轻声说道:“蒋大人,人已在外面等候。”
男子名叫蒋旭,担任坤部御监,也是夏朝玉瓶州交战督战将军,是当今夏朝那位“卧竹书生”的同辈得意门生。
蒋旭将茶水盛好,慢慢地吹了吹,缓缓说道:“让那个人进来吧。”
“喏。”
那仆从回应后,便转身离去,男子则是继续喝着茶水。
不久后,一个黑衣男子出现在男子身后,蒋旭只是背对着黑衣男子,又盛满了一杯茶水,轻吹几下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黑衣男子说道:“两人我只杀了一个,大致上算任务失败。”
蒋旭喝完茶水,用凌厉的语气说道:“我花重金雇你在他们转交情报之前,将二人干掉,你却只杀了一人,这样你也敢来见我?”
黑衣男子漫不经心地补了一句:“转交之后。”
蒋旭听完后一抖手,手中的玉瓷陶杯瞬间砸向地上,茶水飞溅几滴,落进溪水里,惹得在水里闲游的鱼儿吓得四散开来纷纷逃窜。
黑衣男子却是不慌不忙地说道:“别急,我在回来的路上,顺便帮你们干掉几人,都是六品左右的官员,大概四五个吧,这算是将功抵过,也是帮你们几个行客减少点压力,你也算不亏,这对你们夏朝,想来还是有点好处的。”
蒋旭站起深吸一口气,又摇摇头:“罢了,但是这却会让南唐各州更加防范夏朝行客,以后的难度会更上一层楼啊,说来也好奇,那挑好的南唐行客,应该快有入境的了吧,我看应该是在实战中考验他们,自己的至亲在皇帝手中,如果自己做出不忠之举,帮他承受罪名的则是以往有交情的人了,哼,什么狗屁皇帝!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法来保障他们对自己的忠心,不过如此罢了。”
黑衣男子不耐烦地说道:“在我面前说什么狗屁道理,我事都帮你做了,还顺便帮你再额外干掉几个,少说也得加个四千两,快点拿钱!”
蒋旭不舍地从怀中掏出四张千来的银票,正当黑衣男子伸手要拿时,却被蒋旭打断道:“等一下,容我想想。”
思考了十来秒后,蒋旭抽回一张银票,剩下三张留给黑衣男子:“拿去,只有这么多。”
蒋旭这举动不禁惹来黑衣男子一阵嘲讽:“我靠!你tm缺钱啊,这么黑!”
蒋旭转身对黑衣男子说道:“你仔细想想,我让你在他们转交情报之前作掉他们,再把情报拿过来,而你只作掉一个,原本你完事后我准备给你三千银,合作愉快,两个人都开开心心,你偏偏就干掉一个,是你自己说将功抵过,这怪不得我你自己想想看。”
“你还说得挺有理的,专给自己找理由。”黑衣男子心想,看着手中的三张千来的银票说道:“其实我对你这臭钱真不感兴趣,我主要是去试探一人,再说我这几天损失的比你给的多了去了,那些可是我呕心沥血的艺术品,只可惜……”
蒋旭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那这么说,你是不需要我们这些“臭钱”了,说到底,你根本不是去行刺的,回头搞死几个无关的官员就来糊弄我,那便把钱拿来吧。”
男子说完,便伸出一只手,黑衣男子却是一边将银票塞进怀里,一边说道:“那没嘚,老子事都做了,这钱那是自然归我了。”
蒋旭缓缓坐下,又拿了一个玉瓷陶杯盛了一杯茶水,喝了一口一脸嫌弃道:“这么快就凉了,浪费我柴火。”
说完,蒋旭又燃了一根火柴,扔进坑去,不久后又燃起炭火。
黑衣男子打了一个哈欠后说道:“还有没有事,不然我走了。”
黑衣男子未闻言语,起身便要离开,却被蒋旭说了一句:“等一下”。
黑衣男子停下脚步转身,不再如刚才那般嬉皮笑脸,反倒是漠然地说道:“还有什么事赶紧说,我没时间和你在这里耗,这几天手里的人头已经不算少了,可我不介意再多一个。”
蒋旭搅拌了一下茶水,淡淡地说道:“我这还有一单,你接不接?”
黑衣男子则是迈开步伐,回应道:“你觉得呢?”
“那你的意思就是不接了?”蒋旭盛了一杯茶水,边喝边招了招手,突然两支箭矢飞来,黑衣男子只觉一阵寒意,便即刻往后退去,此时前方突然出现两个手持弓弩,横背箭袋的士卒。
黑衣男子转身冷笑道:“动手?”
蒋旭喝完茶水后,轻声说道:“你要么接,要么今天就栽在这里,我可不介意你们墨家绝后。”
黑衣男子眼神冷漠道:“大放阙词倒不怕闪了腰,过河拆桥的事,你还得认我当祖宗,你既然想死,那我也不介意再杀一个。”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放箭!”蒋旭摆了摆手,二人看到指示后,正要搭箭时,只觉眼前变得模糊起来,而后又是一片漆黑,随后便倒地不起。
蒋旭没听到声响,便转头望去,只见二人倒地之时,而黑衣男子却毫发无伤的站在原地。
蒋旭大叫道:“来人!”但是连叫了几声,却无人应答。
黑衣男子吐了一口口水:“别聒噪了,你那百来号士卒,是不会来的,你就别白费气力了。”
蒋旭疑惑地问道:“你对他们下毒?”
黑衣男子说道:“咋能呢?我哪是下药,毒那玩意会死人的,我可不想把事情闹大,如果你想让他们快点醒来的话,就让他们喝点你那溪水,解药我都倒那了,不信的话,昏迷个三天三夜也行,说不定哪个再也醒不来的,也说不定,上一秒不是笑人手段不过尔尔吗?你这亲自训练的心血死士,也一样不过如此。”
说完,黑衣男子便转身往前走去,蒋旭已是出现在其身后,发狠地问了一句:“你当真不接?”
黑衣男子一转身,便有一抹剑尖直指自己咽喉,黑衣男子先是一愣,而后又平淡地问道:“我已经饶你一命,你当真不放我走?”
蒋旭微微一笑,不过这抹笑容,两个字就能形容“奸诈”。
蒋旭说道:“你如若不接,那就留在这里吧。”
黑衣男子疑惑一声:“哦?是吗?”
二人大约僵持了数十息,蒋旭开口说道:“算了那个……你要走便走吧,你接,杀几个人便完事了,回来后还有雇佣金可以拿,你不接,也只是你自己的损失。”
说完,蒋旭将剑插回剑鞘,黑衣男子冷哼一声道:“早该这样了,害得我脚都站麻了。”
黑衣男子说完,便默默地将指在蒋旭头颅的连射弩收回衣袖之内。
蒋旭走至其身旁,说了一句很小声的话,之后便从黑衣男子身旁走过,黑衣男子冷笑地说道:“哼,那就祝你对自已说的话,能如愿以尝吧。”
蒋旭一转身,黑衣男子早已不在原地,蒋旭嘴角上扬道:“总有一天你会回来找我的。”
蒋旭又大喊一声:“来人!”
几个仆从瑟瑟发抖地探出头来,看见只剩下蒋旭一人,方才壮大了胆子走出来,走至蒋旭面前说道:“大……大人。”
蒋旭冷声说道:“他刚才说的话你们应该有听到吧,煮些溪水给他们喝下去。”
“是大人。”几个仆从按部就班地忙碌起来。
距此一里之外的高空,黑衣男子坐在那只雀形机关兽之上,双眼凝视着南唐楚州之地,又轻拍兽首,飞速破开长空,急急掠去……
这个凭空出现又凭空消散的黑衣男子,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后来人们才知道,原来他便是天下武评之上,位居第八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