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城的时候就已经是腊月中旬,宝儿回来后又一直养病,等她病好可以出门时时间已经临近新年。
她照旧是先去了穆家,就像是尹氏说的那样,她同穆家人确实更亲近。
一来是因为她来到这里,最先遇到的就是他们,还有一点就是她前世也是普通人,每天挣扎在生存线上,所以她更能共鸣穆家人一路走来的艰难。
她是自己打马赶来的,她从变成公主那天起,身上就没有半点属于公主的架子。
身份上的尊贵已经足以让旁人不敢对她有半点小觑之心,所以她又何必辛苦自己,按照心意随意活着就是她对自己最大的尊重。
王氏事先没有收到消息,听到门房传报,这才带着人匆匆往院门外赶去。
只她们赶到的时候宝儿已经进了院子,正新奇的四下打量。
“奶,院子里怎么布置的这么喜气,是家里有什么喜事吗?”
“你这傻孩子,忘了马上就要过年了是吧。”
王氏上前拉着她,看着她瘦得彻底没了婴儿肥的小脸,心疼的不得了。
“你说你,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呢,又瘦了。”
“这不是好了嘛,奶,我也是普通人,生病多正常,只要能好就没什么大碍,您说对不对?”
王氏笑着在她手背上拍了拍,“是,奶反正是说不过你,你这孩子啊,总是一堆的道理。”
宝儿嘻嘻笑着,跟着他们进了王氏的院子。
家中的哥哥弟弟们已经全部等在这里,穆华柏见她进来,只淡淡的对她点了点头,疏离的模样让宝儿不由挑了挑眉。
宝儿不由有些头疼,她已经猜到穆华柏会是这样的态度会是因为什么。
她心中又将骆翰恺骂了一通,等同大家寒暄完这才扯着穆华柏去偏厅说悄悄话。
宝儿有些尴尬,正不知该如何整理语言,就听穆华柏已经先一步出声问她。
“妹妹可是觉得我和家人的出身配不上你?”
宝儿:“?!!”
这是什么自艾自怜的可怕发言!
“不然这门亲事你为何不愿?”
宝儿无语看他:“大哥,我从小就喊你大哥,咱们一起长大,在我心里你跟我的亲生大哥没有半点差别,你说我为何不愿?”
就算他们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可她依旧有种乱伦的错觉。
她是真的过不去心里那一关,尤其想到周氏或是小王氏,从娘亲或是婶娘变成婆母,她就又是一阵恶寒。
她这样解释过,穆华柏的脸色这才算是好看一点,只还是忍不住又确定的了一次。
“你这话不是哄我的?”
“大哥,你是我亲大哥,我哄你做什么!”
宝儿这会已经尴尬的要抠脚了,“咱们永远是一家人,你翻过年就要下场了,不能因为这种小事胡思乱想明白吗?”
“这不是小事!”
穆华柏认真的否认:“你在我们心中同样跟家人一样重要,我能猜到你为何会拒绝这门亲事,但我想听你亲口说出来。”
不然就算他们足够了解她,那姑娘猜得八九不离十,可还是会忍不住去想,万一他们猜错了呢。
人家就是做了公主后,看不上他们这些从小一起玩泥巴长大的哥哥们呢。
宝儿无语又好笑:“大哥,当年咱们在乡下时那段日子我现在回忆起来都觉得开心,觉得那就是童年应该有的模样,我很感激你们让我过往的人生没有半点遗憾。”
因为感激,所以他们在她心中跟骆家人同等重要。
穆华柏嗯了一声,但还是说道:“如果寻不到合适的人,大哥娶你。”
宝儿:“……大哥,你以后也会像三叔那样,遇到一个心动想要千方百计娶进门的姑娘。”
他们一起长大情同兄妹,她能感觉到他对她同样没有兄妹情之外的情愫。
穆华柏愣了下,随即突然红了耳根:“好,我知道了。”
宝儿看着他仓惶离开的背影,总觉自己好像看出了些什么。
大哥不老实呀!
看来读书写文章的紧迫里,也没耽误他有心悦的姑娘。
这是好事!
等他金榜高中,穆家就能双喜临门了。
穆华柏的异常王氏和周氏又如何看不出,只她们一直惦记着宝儿的婚事,之前就算是看了出来也只当没看到。
还是前几日周氏从宫中回来, 王氏才知道宝儿不是真的一团孩子气,她心里也有惦记的男子。
知道不是自家的孩子,两人心中都不知是种怎样的滋味。
不过想到不用强迫穆华柏来娶宝儿,两人倒是莫名的松了口气。
他们知道若是穆华柏真娶了宝儿,一定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只是,不是放在心里的那个人,她们总觉得这样其实对不起宝儿。
现在这样倒是刚刚好,就是不知凌邵和他身后的凌家是否有这份心意。
想到凌邵的祖父和父亲全都是宠妾灭妻的性子,王氏和周氏心中涌起浓浓的担忧。
但宝儿半点不提凌邵,也不愿多提她的亲事,她们便只当不知她的心意,一整日里都在努力逗她开心。
大年夜,宫宴很是简单。
只在京城的骆家人如同从前那般聚在一起吃了顿年夜饭。
第二日的大年会,宝儿不愿凑热闹,便缩在明月阁没有出门。
直到晚上的宫宴她这才换上尹氏命人送来的衣裙,去到长春宫接上尹氏后,母女二人等骆磬苍从文华殿回来,三人一同到了前殿。
骆翰恺已经带着妻儿先一步到了这里,他这些天一直努力避开同宝儿的相遇,这会看到宝儿投来的杀人般的目光,他很怂的往姜折欢身后缩了缩。
姜折欢好笑的看着他们兄妹二人,明明是天家,可她没有从骆家人身上感受到半点改变。
除了骆翰恺越来越忙,他们父子之间,嗯,相互算计,旁的似乎都没有变化。
宝儿作为骆家的掌上明珠,从小就粉团一样可爱,现在依旧通透聪慧,从没有给她这个嫂嫂半点难堪。
她娘总说她命好,看着缩在自己身后的太子夫君,她笑得更灿烂,她确实命好。
宫宴同以往的宫宴没有半点不同,只今年骆磬苍似是迷上了做月老,宫宴上为了好几家人指婚。
这些都是穆子越之前同他提过的,这些人家私下里早就已经相看好,只等请官媒登门。
但官媒提亲哪有赐婚来得体面,几家人全都欢欢喜喜的接了赐婚。
宝儿看着下方被赐婚的姑娘们,看着她们含羞带怯的偷偷去看自己未来的夫君,视线下意识便落在了凌邵身上。
恰好凌邵此时也朝她看来,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
宝儿刚有些慌乱,就见对方已是飞快挪开了目光。
她心里莫名有些憋闷,刚刚一连看到几桩喜事的欢愉也瞬间消散。
她垂头端起面前的酒盏,抿了一口又一口。
就在此时,穆华柏突然起身,对着坐在上首的骆磬苍躬身行了一礼。
“陛下,晚辈可否求您也为晚辈成就一件喜事?”
宝儿放下酒盏看着耳根已是彻底红透的穆华柏,眼中重新燃起兴味。
她现在对穆华柏心仪的姑娘无比好奇,不知是哪一家的姑娘能让变成书呆子的他做出这样的举动。
她面上的兴味落在凌邵化作害羞,想到他在去东瀛前就听到的那些消息,他这一刻背上的伤又钻心挖骨般疼了起来。
他不知该如何面对接下来话和发生的一切,只能懦弱的选择回避。
他悄悄起身,在所有人全都好奇的看向穆华柏时,从侧门离开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