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骆家。
北地大雪,消息不畅,这段时日里,很多消息都难以传过来。
骆家的女眷每日凑在一起,全都在担心前方的情况。
京城、福州,哪一处都有战事,偏偏只有南疆这边消息不畅,让习惯了随时可以得知前方战报的骆家女眷很是焦躁。
明明从前男人们去打仗,他们在家中也是这般苦等的。
尹氏想着自己那一晚心中慌乱的难以入梦,总觉这是一种很不吉利的预示。
偏偏不论是对着婆母还是儿媳,她都不敢表现出分毫,只能一个人将这些担忧放在心里。
宝儿……还好吗?
她跟着那群大男人出门,一路上可有照顾好自己?
尹氏越想越是头疼,再有几日就要过新年,可骆家上下没有半点新年该有的喜气。
“行了,你们都回去吧,前面有消息传来,我一定第一时间让人给你们送消息。”
吴氏摆了摆手,示意大家都回去吧。
离开的都是她的儿子孙子,她比屋中的任何人都要揪心,可她不敢表现出来,她是这个家的定海神针,她不能乱。
尹氏扶着程嬷嬷的手回了自己的院子,她刚坐下,姜折欢就带着儿子赶了过来。
“娘,还没有京城那边的消息吗?”
那一晚,尹氏从睡梦中惊醒,她也同样没有睡好,她做了整整一个晚上的噩梦。
梦到了骆翰恺战死后,尸身还被人挂在了城墙上。
她哭着醒来,又立即用帕子将眼角的泪擦干。
她不敢让任何人知道她梦到了什么,只这段时日一直往尹氏这里跑,盼着能探知一点京城那边的情况。
尹氏安抚的摇头,抬手在孙儿的头上摸了摸。
“还没有,北地又下了大雪,路上不好跑马,所以消息送来的晚,放心吧, 他们不会有事的,不是第一次上战场,都会照顾好自己的。”
“可是。”
姜折欢想到自己的梦,差一点就将梦境全盘托出。
“没事的,他们这一次一定不会有事的。”
尹氏的语气坚决,似是早已预知到了结局一般。
她如此笃定便让姜折欢虚浮的心也渐渐落定。
是了,他们身边还有宝儿在呢,宝儿是个神奇的孩子,她身边的人一定能在她的帮助下转危为安。
如此想着,姜折欢就准备将那个梦彻底压下再不去想。
婆媳二人围着欢儿正说着话,院中就传来送信婆子的大喊声。
“夫人,少奶奶奶,大好的消息啊,咱们老爷跟大爷他们胜了!他西凉人被赶走了,咱们府里的爷们一个也没有受伤,大好的消息啊。”
尹氏和姜折欢闻声立即站了起来,两人的身子都瞬间开始发颤。
她们刚刚也不过是在安慰着彼此,谁都知道战场上刀剑无眼,而且他们出发时,京中的形势就很是险峻。
居然,大捷了,谁都没有受伤!
尹氏第一个奔出房门,见报喜的婆子手上没有书信,顾不得姜折欢还在后面,踉踉跄跄的往吴氏的院子跑。
她到时,柳氏等人已经到了。
全都眼中含泪,唇角却又挂着笑。
“跑什么,不是让人给你送了消息过去。”
吴氏看她跑得鬓发都有些散乱,不由笑骂了一句。
尹此时哪里还顾得上礼仪,只扑到吴氏身边,抖着声问了句。
“娘,真的大捷吗?他们,他们全都没事,连受伤都不曾有?”
“是,书信上就是这样写的,这种事他们不会骗我们的,你就安心就是了。”
吴氏说话间将放在一旁的书信递了过去,尹氏顾不得旁的,忙伸手接了过来。
她看了一遍又一遍,确认他们在京城当真没有受伤后,这才摸了摸眼泪。
“好,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就知道他们此行一定会很顺利的。”
她那晚的惊醒果然是自己的问题,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同京城那边的战局没有半点关系。
她边哭边笑的刚坐下来,姜折欢就抱着孩子奔了过来。
进门得知消息全都是真的,离开南疆的所有骆家人都活着,她瘫坐在地上,小声啜泣起来。
她的梦不是真的!
她的夫君,欢儿的父亲还好好的活着!
屋中,啜泣声连成一片,这一个月来的担忧受怕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在这样的喜报中,所有女眷拥抱着,放肆了哭了一场。
宝儿睡梦里飘在半空中,看着祖母和娘亲同婶娘她们哭了足足一个时辰,她想飘下去去安抚她们,可她现在只是在梦境里,是在一种玄妙的状态中。
她都不敢让自己的情绪太过起伏,她知道自己只要情绪稍有些激动就会被弹出梦境。
她看着消瘦了一周的娘亲,还有又苍老了几分的祖母,以及都带着憔悴的婶娘们,小拳头用力捏了捏。
从皇帝要定他们骆家人的罪起,他们一路颠沛流离,逃亡一般回到南疆。
为了能自保,这两年来,他们所有人都在努力。
父亲和叔叔们忙着练兵,哥哥们忙着精进身手,就是穆家人都为了可以帮到他们,一直在努力赚银子。
所有人都如绷紧的弦,就等着可以发出全力一击的那一日。
这一日,终于不远了!
宝儿看着她们哭过后,各自擦去眼泪,又相互安慰着,心中带着思念被梦境弹出。
“团团,好希望我今年的生日可以在京城过,希望祖母和娘亲他们都在我的身边。”
团团嗯了声,仰头望着虚无的天空。
宝儿能否视线这个心愿,她这条没了半点功德的胖鱼已经毫无办法,还是看天道是否够疼爱他的亲闺女吧。
宝儿抹了把脸,又精神奕奕的去给骆翰恺他们帮忙。
军营里,大部分军务都已经重新走上正规。
徐方带着曹家军在重新休整了三日后,这一次是真的踏上了回福州的路。
只这一次不是仓皇逃窜,他们是打跑了西凉人,是胜利凯旋而归。
他对着骆霆威拱手行礼,这位将来的天下共主,他……很敬服。
他回去后,也会努力说服曹友德。
跟着这样的君主,总好过跟一个喜怒无常出尔反尔的君主。
他们是武将,没有太大的志向,此生只想守护福州的百姓,所以他们渴求的天下安稳。
谁做皇帝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