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慧洁的出租屋本来就不算很大,洗手间就更逼仄,不过她有洁癖,洗手间非常的干净。
她拿着剪子,正在帮严语剪去长而杂乱的头发,咔咔嚓嚓,发丝落在严语满是伤疤的身上。
从镜子看着身后的蒋慧洁,严语也说不出话来。
将头发剪短之后,蒋慧洁又帮严语把络腮胡给剃了,而后舀水帮严语洗头。
严语感觉自己轻了两三斤,整个人卸下了所有重担,稍微跳高一点,就能起飞一般。
虽然是温水,但热气蒸腾,镜子都有些模糊起来,严语转过身,让蒋慧洁坐在了凳子上。
“我帮你洗个头吧。”
蒋慧洁脸色一红,但还是点头:“好。”
蒸汽越来越浓,弥散在卫生间里,散发不出去,镜子上留下两个手印,一大一小。
蒋慧洁在厨房里擀面,严语在一旁轻手轻脚地剁着饺子馅,偶尔相视一笑,眼中满是幸福。
“听说你辞掉了工作?”
“嗯……倒也不算,是停薪留职而已……”
“明天回去上班吧……”
“这么急?我还想偷懒几天……”
“那就偷懒几天……”
严语这么一看她,她的脸颊又羞红了起来。
两人合力下了饺子,就在房间的小桌子上吃着,谈起各自的经历,严语也没有隐瞒。
“所以,那个人还在盯着你?”蒋慧洁又有些担心起来。
严语本不想告诉她,就是怕她担心,不过这个发出警告的人敌我未分,若不告诉身边的人,放松了警惕,严语也担心会伤及无辜。
“我本想过些天再回老河堡看看,打探一下秦大有的底细,不过现在看来,要提前去找他了。”
“你要回老河堡?”蒋慧洁皱起了眉头来。
“怎么了?”
蒋慧洁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说:“孟队早些时候跟我提过,好像是……好像是秦钟拿着证明过来搞户籍……林小余……”
严语顿时恍然,他本以为自己会很失落,可惜没有,反倒轻松起来。
“这很好啊,秦钟看起来有点霸道,但心地挺好,而且也真心疼爱孩子……”
“你……”蒋慧洁有些意外:“没关系的,心里不舒服的话可以跟我说的,我能理解……”
严语反倒笑了:“我真没事,这一路我也想得很清楚了……”
“我一直没跟你认真说起过这个事,我的母亲……其实就死在了老河堡……”
蒋慧洁也有些惊愕,严语接着说:“我不会再瞒着你,放心吧……”
“我小的时候跟着母亲在老河堡生活,确实很苦,后来母亲死了,父亲把我带走,上了龙浮山……”
“当我为了调查父亲的行踪回到老河堡,是林小余对我时常照顾,我也喜欢她,但后来才意识到,或许她只是母亲的一个投影……”
“我在她身上看到了母亲的样子,所以想照顾她和孩子,不希望他们母子再像我跟母亲一样……”
严语很少袒露心迹,但蒋慧洁不是别人,他可以放心地跟她说起这些事,而且说出来之后,也确实如释重负。
蒋慧洁却瘪了瘪嘴:“难怪你喜欢我帮你洗头搓背……你不会又把我当成了什么母亲的投影吧?”
严语瞪了她一眼:“我又不是变态,乱说话!”
蒋慧洁笑了,笑得跟个小女孩子一样,即便她在严语面前,一直像个独立坚强的成熟大姐姐。
很显然,她也拔掉了心中那根刺,嘴上说不在意,当严语解释清楚之后,她又显得那么的高兴。
吃完饺子之后,收拾了东西,蒋慧洁看了看不堪重负的那张小床,便将床铺都搬到了地上。
“睡吧,明天我陪你去老河堡。”
严语摇了摇头:“你回去上班反而安全一些,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你放心,我会注意安全的。”
蒋慧洁钻进被窝,红着脸朝严语说:“明天再说吧……”
严语朝她眨了眨眼:“没用的,明天我也不会改变主意。”
蒋慧洁哼了一声:“还不一定的。”
如此说着,她把灯给关了……
严语从未觉得如此温暖,如果没有这一切,这样的日子,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
只是这场梦,很快就被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
房东太太在外面敲着门,压低声音喊道:“小蒋,外头有同志找你,很急的咧!”
严语要开灯,蒋慧洁拉住了他的手,窸窸窣窣穿好衣服,这才打开了灯,打开门一看,房东太太也有些抱怨。
毕竟大半夜的被吵醒,而且还有其他的租户,不过看到严语站在蒋慧洁旁边,她的态度又缓和了些,不太方便说些什么,只是说有人在一楼下面等着。
严语和蒋慧洁下了楼来,便见得于国峰和洪大富等着了。
“你小子可不仗义,也不去看看我们!”于国峰一脸的惊喜,洪大富仍旧蹲在门外抽烟,闻声扭头,只是给严语丢过来一根烟。
“等我收拾一下。”
于国峰有些讶异:“我还没说话呢……”
严语苦笑道:“这大半夜的,你们总不会是来叙旧……”
严语走回房间,蒋慧洁也收拾起来,忙着扎头发,严语抓住她的手:“你安心睡你的觉!”
蒋慧洁坚决摇头:“我要跟你去……”
严语将她的头发散开:“放心,我跟于队他们在一起,安全得很,你记得锁好门。”
蒋慧洁还要坚持,严语嘴巴飞快地点在她的额头上,也不容她再说话,便快步下楼去了。
“看来你早有准备了,肯定有些事咱们不知道的吧?”于国峰见得严语下来,便赶忙问了起来。
严语没有回答,反倒问起:“是谁?”
于国峰这才有些压低声音说:“是羽田贵臣……”
“他?他不是没带出来么?怎么会……”
于国峰四处看了一眼,敲了敲房东太太的门,朝她道歉,走出大门,才朝严语说:“当时我们跳桥也没在意,出来之后发生了爆炸,里头走漏了几个人,不过都死了,唯独羽田贵臣活了下来……”
“你们就把他带回来了?”
“是,咱们给他做了全面的检查,工作由梁漱梅同志来主持,都是秘密进行,羽田贵臣的状况也恢复得挺好,只是刚刚收到电话,他……被杀了!”
一直没说话的洪大富朝二人说:“上车再说吧,抓紧时间。”
于国峰和严语上了车,严语才将自己的经历告诉了他们,于国峰这才明白,严语为何早有预料。
“凶手的动机极有可能是要杀掉所有知情人啊……”于国峰也不敢乐观。
如果是这样,赵同龢与梁漱梅等人反而应该是第一目标,羽田贵臣毕竟是老鬼子那边的人,亦或者,这个凶手并不是老鬼子的人?
车子一路疾驰,很快就来到了郊外,地点正是严语早先那个伪装的精神病院。
外头的警戒仍旧没有太多松懈,回想自己在这里头的经历,严语也颇不是滋味。
在地底之时,于国峰没有机会解释,到了这里,他几次想开口,但严语也知道,解释并没有太多意义。
“闲话就不用多说了,你们信任梁漱梅,我就没问题。”
虽然当时被整得差点疯掉,但毕竟他们的动机是好的,严语也就不再去追究了。
于国峰也不再多说,车子一路放行,很快就进入到了主楼里。
梁漱梅仍旧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就跟以前那么专业而权威,见到严语,她也很是惊喜。
“你果然回来了!”
严语笑了笑:“是,回来了。”
梁漱梅反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朝严语说:“稍后给你做个全身检查吧,是例行检查,从里面出来的人,我们都会做检查。”
严语点头说好,梁漱梅也不再多说,把于国峰和严语等人带到了羽田贵臣的病房前面。
房门口有人把守,不过离得有些远,并没有靠近现场。
五六个技侦同志正在勘查现场,带队的是关锐,不过他们都穿着防护服,显得很小心。
严语走近一点,便发现门口一滩水迹,从房间里头延伸出来。
里头的灯开着,扫了一眼,羽田贵臣靠在病床上,已经被泡得发白,技侦人员刚刚才把他脸上的木质鬼面取下来。
“同样的手法?”
这样的场面实在太过熟悉,当初的孙先生和傅青芳等人,都是这样被杀死了。
“是,初步推断,应该是同一个人!”关锐有些凝重。
“为什么这么确定?”严语有些讶异,关锐却递过来一个文档。
“因为没有指纹,任何指纹。”
“没有指纹?羽田贵臣的指纹该有吧?”严语有些迷糊了。
凶手不留指纹,符合之前的调查结果,但关锐强调任何指纹,也就意味着羽田贵臣的指纹也没有。
关锐稍稍抬起羽田贵臣泡得发白的手指,严语也恍然大悟,因为羽田贵臣的手指已经没有任何指纹!
严语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指肚,光滑细腻,同样没有半点指纹!
严语早就发现这个问题,但他是在绿水池子里泡过,指纹已经被灼烧掉,而后又如同重生一般,头发也重新长了出来,只是指纹再也没了。
难道说羽田贵臣也被绿水池子泡过?或许因为这样,他才躲过了生死劫难?
这是不是意味着,严语会成为下一个被杀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