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语并非没有妥协过,他与赵恪韩做过交易,但不是眼前这个假货赵恪韩,更不可能跟一个来路不明,目的不纯的日本人做交易。
虽然不清楚羽田贵臣为何要坦承自己的目的,但严语到底是从他口中,得知了让人惊诧不已的内幕情报。
眼下也不好判断羽田贵臣所言的真实性,但如果照着这个前提,顺着思路推想,那么一切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龙浮山玉虚宫的祖师爷曾经预言,二三百年后会有预言之子降世,会重整局势,或许时辰已到,如果没错的话,他们口中的预言之子,应该就是严语!
严语一直不明白,无论是赵同龢,亦或者是梁漱梅,到底看中了严语身上的什么价值。
除了父亲是龙浮山玉虚宫掌教真人之外,严语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苦难孩子,并无出奇之处。
但如今却成为了人人追索的“宝贝”,除了自己是预言之子,严语真找不出其他理由来了。
而梁漱梅之所以给严语服药,用尽各种手段,逼出严语的亚人格,想来就是他们所说的要给预言之子“开窍”。
也就是说,赵恪韩才是预言之子的本体,或者说是预言之子的灵魂,只有严语彻底被赵恪韩占据,才算是真正的预言之子!
严语想不明白的是,预言之子降世,这应该是个好事,所以人人期盼着他能够“开窍”。
可如今是承平年代,他们为何这般迫切地需要预言之子?又是为了什么,只要能让他“开窍”,不惜伤害他的本体?
照着羽田贵臣的说法,日本鬼子是非常不愿意看到预言之子降世,更不愿意看着严语“开窍”。
从这一点来看,严语可以稍作推断。
羽田贵臣也说过,日本人曾想截断中华民族的龙脉,而龙脉的说法在胡光中那里也得到过佐证。
胡光中与羽田贵臣应该没有太多交集,起码严语目前没有了解到这一层。
但两人在这个说法上,竟有着巧合一般的吻合。
那么假设这件事是真的,也就意味着,日本人曾经计划截断中华龙脉,但被龙浮山玉虚宫阻止,为何还需要预言之子?
或者说,日本人已经成功,或者成功了一半,亦或者龙脉随时有可能会被截断,所以赵同龢等人才迫切地需要预言之子来挽回和拯救局面?
如果真是这样,为何他们不能晓之以大义,跟严语好好说,而非要用这种蒙骗的方式?亦或者说他们另有所图?
由此也看得出,赵同龢应该是早就知道了内情,他需要的不是纯阳剑,更不是掌教之位,他需要的是严语这个预言之子!
那么赵同龢与梁漱梅是否抱着同样的目标?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从一开始就联手起来了?
严语本只是过着平静的日子,到老河堡来任教,只是想调查父母亲当年之事。
他在老河堡也有两三年的时间了,一直以来平安无事,自打大小双失踪之后,就卷入了这一切。
那么,大小双失踪是突发事件,亦或者说是这一切事情的源头?如果是源头,会不会是阴谋的一部分?
如果他们为了让严语“开窍”而谋划了这一切,那么大小双失踪,李准和赵江海等人之死,孙先生以及傅青芳等人的死,是否都与他们有关系?
神秘凶手又在这当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虽然羽田贵臣带来了震撼的爆炸性的情报,但仍旧有着太多太多的未解之谜。
诚如严语和关锐讨论之时所说的那样,动机乃是破案的关键,是一切谜团的钥匙。
那么,这些事情背后,很多节点的动机并没有办法完美解释,有些不合情理,甚至有些相悖。
而关锐同时也说过,相较于动机,他更相信证据。
羽田贵臣又是否有着足够的证据来验证他的信息?
严语相信此人应该是有所保留,甚至会刻意误导自己,但有时候就是这样,错误的信息所带来的并非全都是错误的引导,真正智慧的人,能够从错误的信息中,筛选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重要的不是这些信息,而是这些信息背后代表着的意义,从这些错误信息的指向性,能够反证出一些东西来!
严语很珍惜这样的机会,所以对于接下来的问题也变得更加的谨慎。
思来想去,严语朝羽田贵臣问出了自认为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那么,赵恪韩到底是什么人?”
羽田贵臣抱怨了一句:“我说的太多了……”
抱怨归抱怨,但他看了看门外掂着棍子的何书奋,到底还是回答了严语的问题。
“赵恪韩又叫赵神通,是你们南明的地仙国师,南明朝廷北镇抚司指挥佥事,浮屠山,哦不对,现在应该叫做龙浮山玉虚宫的掌教。”
“什么?”严语也没想到,羽田贵臣的答案,竟然与鬼扯的胡光中是一致的!
“你认识胡光中吧?”
羽田贵臣有些讶异,表情茫然地摇了摇头。
严语对微表情有着不浅的研究,因为性格孤僻,内心敏感,又担负着秘密,所以他格外喜欢观察别人的表情。
从此时羽田贵臣的反应来看,这个表情是做不得假的,这个小鬼子是真的不认识胡光中那老神棍。
互不相识的两个人,却说出同样的答案来。
要么他们都收到了错误的信息,要么只能说明,这份信息是真实的了。
严语的沉默,使得羽田贵臣感到了嘲讽一般。
他似乎迫切想要得到严语的信任,严语的每一次迟疑,于他而言都是嘲讽,乃至于羞辱。
“赵神通的传说在你们这里应该并不算秘闻,但凡能够接触真正修行界的人,都久仰大名,你尚未开窍,存在质疑也是正常的。”
“而且……”
听得羽田贵臣还有下文,严语又暂时放下了思考,不愿错过每一个字,以及此人表情的每一个细微变化。
“而且,自打初代羽化飞升之后,龙浮山的每一任掌教,或者说,每一任开窍的掌教,最终都会冠以神通之名……”
“你是说,每一任开窍的掌教,都叫赵神通?”严语也有些讶异,这小鬼子比胡光中那个老神棍还能扯啊!
开窍,每一任都叫赵神通,这种传承方式,颇有些藏地佛教的套路,听起来就极其不靠谱!
羽田贵臣此时却摇了摇头:“规矩确实是这样,但并非每一任掌教都能够成功开窍,否则也就不会沉寂这么久了……”
严语不得不打断了他的话:“也就是说,像我这样的情况,并非第一次发生,甚至发生过很多次?”
羽田贵臣微微点头,嘴唇翕动,有些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开口说:“据我所知,最近一任开窍的掌教,是你的父亲严真清……”
“我父亲?我父亲是上一任赵神通?!!!”
严语终于有些淡定不下来了!
因为胡光中虽然是个鬼扯的老神棍,但有一件事他并没有说错。
那就是龙浮山的继承问题。
龙浮山的每一任掌教,几乎都是赵氏嫡系,历史上非赵姓的掌教屈指可数,为何父亲能够担任掌教?
或许这就是答案。
严真清之所以能够破例成为掌教,是因为他开了窍,成为了预言之子!
可如果是这样,这些人还不得把父亲当成宝贝一样捧在手心,为何赵同龢等人还要联合整个玉虚宫来排挤父亲,甚至最终将父亲赶下了山?
而且,此时困扰在严语心头的,是另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这个开窍……这个规则,能不能同时存在两个,甚至更多的开窍人?”
“又如何判断这个人是真的开窍了?”
“毕竟像你这样的,对赵恪韩的事迹一清二楚,足以假扮赵恪韩,可说是以假乱真,又如何判断真假?”
羽田贵臣意味深长,又有些同情地看着严语,一脸的于心不忍。
“你是想问你的父亲是否还在世吧?”
严语不置可否,但心跳有些加快。
“非常抱歉的告诉你,你的父亲应该已经不在世了……”
“照着多年传下来的说法,开窍者仅容一人,你是这个时代的预言之子,是等着开窍的人,那么只能说明,你的父亲已经……”
严语其实在发问之前,就已经早有所料,但听得羽田贵臣这么说,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发凉。
不过他并没有承认这种说法。
因为他尚未开窍成功,虽然他尚未清楚开窍成功的标准,但他对赵恪韩仍旧处于一知半解的状态,这就足够说明问题。
或许他到头来都未能开窍成功,就是因为他的父亲还活着,因为这条规则在起作用,因为父亲这个开窍者还在世,所以严语无法开窍!
至于这个所谓的开窍,在严语看来,与其说是玄之又玄的灵魂觉醒,倒不如说是科学的信息灌输!
他们不是在唤醒潜在者的前世记忆,而是用科学的手段,利用人格分裂之类的卑劣手段,强行将赵恪韩的信息,灌输到潜在者的脑子里!
这一点,严语已经充分见识,这些人在用科学的手段,延续一个荒诞的传说,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