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尾的两个道士也和船头的那个和尚一样,端然打坐,口中念念有词,花钱上这里念经,真是一对神经病。
比较正常的是舱中所生的四个人,这四个人都穿着很华丽的衣服,都戴着价值不菲的墨玉戒指。
只是,他们好像也没有心思听歌,好似一个个都很紧张,紧张得随时随地都可以从船上跳下水去。
船上的客人好像都没有心思听歌,诸葛珠儿本就不是来听歌,而是来学大人的,何况现在他又看到这七个看上去都不太正常的人,自然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七个人身上。
他的眼角从船头的和尚身上,转到舱中的四个人身上,又转到船尾的两个道士身上,转来转去,无一刻停顿。
他发现,只要他一看到舱中的这四个人身上,这四个人就紧张得要命,连眼睛也不敢抬了。
饶有兴趣的,诸葛珠儿索性把目光集中在这四个人身上,看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四个人中,有一个个子最高,看起来也不太紧张的人忽地抬起头来,盯着诸葛珠儿,怒道:“要动手就动手,贼眼溜溜地看什么?”
诸葛珠儿一下子燃起怒火,长这么大以来,还从没有人这样对他无礼过。
诸葛珠儿冷冷地道:“臭小子敢骂小爷!”
大个子怒道:“要杀就杀,要打就打,老子可不愿受这种鸟气!”
旁边的人连忙拉了他一下,大汉高声道:“了不起是个死,有什么好怕的。”
经他这一吼,歌声立刻停了,唱歌的歌女和伴奏的乐师齐都色变,一起躲到底舱去了。
这只船很大,有上下两层,诸葛珠儿他们是在上层。
歌女和琴师一走,楼上便只剩下八个人。
诸葛珠儿刚才为大个子的话生气,现在,却对大个子话中的意思感到奇怪起来。
怪怪的,大个子他们好像很怕我似的,我是一个小孩,他们为什么怕我呢?
当他看到船头、船尾的一个和尚、两个道士,正用充满杀机的目光盯着那四个人时,诸葛珠儿才明白,这大个子一伙原来是怕和尚和道士,而不是怕自己。
可能四个人是把自己也当作和尚、道士一伙的了。
看来这四个人与和尚、道士有仇,今天的见面,很可能也不是巧合,嗯,马上一定会打起来,这下有好戏看了。
别人遇到打架的事,早已躲得远远的,但好奇心、贪玩心很重的诸葛珠儿,可不愿放过任何一个看热闹的机会。
船头的和尚身子忽然一动,就站到诸葛珠儿的面前,合十道:“敢问小施主,可是香主派来的?”
香主?莫非是一个江湖帮会,莫非是前来寻仇的?
不过,诸葛珠儿既然想看下去,自然不能说实话,否则别人岂不下逐客令了?
含糊地应答过,诸葛珠儿又为刚才和尚称他小施主而生气,道:“大和尚,你以为我很小吗?”
和尚笑道:“小施主高寿?”
诸葛珠儿一只手比了个六字,一只手比了个一字,和尚笑道:“原来小施主今年十六。”
诸葛珠儿叫道:“我都六十一啦!”
和尚大惊,不光和尚,连两个道士、四个富商模样的人,都一齐大吃一惊。
他们看诸葛珠儿连十六岁都不像,又怎么可能六十一呢?
见众人诧异的眼神,诸葛珠儿偷偷地笑着,但为了谎话的可信性,板着脸又道:”你们不信?”
和尚笑笑,道:“老衲着实无法相信。”
因为他已把诸葛珠儿看成是自己的人,所以态度较和气,比较有耐心了。
诸葛珠儿故意叹了一口气,道:“凡夫俗子,果然不懂仙家妙术,难道你们没听说过?内力练到一定程度,就可以保持容颜不变吗?”
为了谎话增加可信性,诸葛珠儿继续道:“我在十四岁时,因为一日练功不慎走火入魔,结果使身材无法长高,到了今天,我仍是几十年前的样子。”
诸葛珠儿虽在胡扯,但听的人却都信了,因为武林之中,的确有过相貌如童子,但年纪已是老头的人物。
这当然需要极为精湛的内功才行,可是诸葛珠儿的样子,像一个内功高手吗?
和尚在心中认为很像,内功练到最高境界,就会返璞归真,劲气内敛,看上去就和常人无异。
和尚已非常敬畏,面前的这个长得像孩子的老头,内功已练到最高境界,想他武功也一定高得不可思议,这样一个人,香主派他来做什么呢?
和尚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前辈,与香主是何称呼?”
诸葛珠儿小道:“这个香主是帮会头头,至多和大哥一个辈份,瞧这和尚年纪不小,却对这香主如此尊敬,想必香主的年纪不小,马马虎虎,就当香主的师兄吧!”
于是咳了一声,沉声道:“老夫是他师兄。”
和尚惊讶道:“香主今年七十有余,而前辈不过六十一岁,怎可当香主的师兄?”
诸葛珠儿一听,暗叫糟糕,占人便宜露出马脚来了,这和尚开始起疑,怎么办?
灵机一动,诸葛珠儿装作不耐烦地道:“蠢材,真是蠢材,入门先者为大,难道你连这个规矩都不懂吗?”
和尚一想,这个规矩倒是有的,武林各派规矩不一,有论年龄的,也有论入门先后的。
其实这和尚年纪不小,阅历颇丰,人世不笨,只因他一开始就认定诸葛珠儿是自己人,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才会一步步相信诸葛珠儿的鬼话。
这也怪他知道得太多,别人奇怪的事他却不以为异,这才上了诸葛珠儿的当。
看来知道太多也会害人。
诸葛珠儿编了一大堆谎话,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乒乒乓乓”地打起来,现在话说了这么多,架还没打,不禁有些着急,道:“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和尚见诸葛珠儿这个香主师兄生气,吓得一头冷汗,连声道:“属下这就动手。”
坐在船尾的两个穷老道,也慌忙站了起来,“唰”的一声,齐齐抽出腰间的长剑。
诸葛珠儿见他们被骇成这个样子,想必是因为怕香主的缘故,这香主这么凶,一定不是好东西,不知不觉地,他已开始同情起那四个脸上齐露惊慌之色的人来。
此时,和尚已抽出戒刀,刀光一闪,向刚才那个出口骂诸葛珠儿的大个子砍去。
他显然是想一刀了结大个子,以博取香主师兄诸葛珠儿的欢心。
那大个子早有准备,双手早套上了一双铁手,两只铁手一并,来夹和尚的刀。
此时,其余三个人跳起来,分别和两个道士战在一起。
那和尚的武功极为高强,劈面一刀,乃是虚招,见铁手来夹,早已手腕一沉刀身下落,竟挑向大个子的胯下。
大个子冷笑一声,铁手加速下压,竟饮用铁手之威击断戒刀。
和尚存心在诸葛珠儿面前卖弄,手中戒刀忽地从大个子脖间穿过,又从大个子背后飞回,刀柄在大个子的肩头显露出来。
这一招匪夷所思,刀上的力道运用得极为巧妙,和尚的左手已闪电般伸出接住刀柄,沉腕疾削。
这一刀出手极快,大个子已是防不胜防,避无可避。
诸葛珠儿不由把眼睛一闭,他喜欢热闹,可不喜欢见血。
可是和尚在挥刀时眼角瞥了一眼诸葛珠儿,想从诸葛珠儿脸上看到一点赞许之色,却恰巧见到诸葛珠儿闭眼。
他会错了意,以为诸葛珠儿不屑一顿,认定这招不好,和尚不由一阵心慌,握刀的手略缓了一缓。
大个子岂能放过这个机会,铁手微抬,“当”的一声,已接住了和尚的戒刀。
这一接已用全力,戒刀差一点脱手而飞。
和尚大惭,不敢看诸葛珠儿的脸色,急敛心神,戒刀急撤,又闪电般剌出。
这一招,可谓和尚一身武功的精粹,人个子已绝对无法逃得了这一刀了。
“哧”的一声,刀身正从肋下刺入,大个子闷哼一声,仰天倒下。
和两个道士相斗的三个人境况也很糟糕,一个人在肺部受伤,一个人右腿中剑,另一个人则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诸葛珠儿岂能见死不救,大叫一声:“慢!”
和尚收刀,道士收剑,三个人一起跳开,站到诸葛珠儿身边。
诸葛珠儿小道:“一时冲动叫他们住手,可得想一个很好的理由搪塞一下。”
于是冷冷哼了一声,问和尚道:“人死了一无用处,他们既已无还手之力,又何必杀之而后快?”
和尚嗫嚅道:“香主吩咐过,这四个人杀无赦。”
诸葛珠儿知道想要救人,就必须知道这四个人犯了何罪,他是不会问和尚的,免得露了马脚。
于是决定采用旁敲侧击战术,见大个子虽受刀伤但不至于死,于是装作冷冷地道:“你可知罪吗?”
大个子显然是一条硬汉子,虽受重伤,怒气仍在,但见他勃然怒道:“咱们“长江四义”吃的是辛苦饭,挣的是玩命钱,关你们屁事,你们这群狗娘养的,平白地霸占长江水道,倒说我们无理。”
诸葛珠儿一听之下,已经明白了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