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珠儿道:“刀谱在你手中,难道我就不能抢过来吗?”
聂沧澜哈哈大笑道:“凭你?真是笑话,我一只手就能将你杀死。”
“是吗?你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说话之人,竟是在一边撑船的人。
聂沧澜转目一看,失声道:“你是谁?你一定不是我们的人。”
撑船人笑道:“我是你们的人,其实算起来,我还算是你们的祖宗呢?”
聂沧澜勃然大怒,道:“你敢骂人?”
诸葛珠儿笑道:“他不是在骂人,他说的是实话,他的确是你的祖宗,因为他就是侠盗方自如。”
侠盗方自如是江湖上顶尖儿的偷儿,当然是天下所有偷儿的祖宗了。
聂沧澜又惊又怒,反手持刀,挥出,刀光又急又快,急削方自如的双足。
船身本来就小,方自如实无躲闪的余地,如果不得不跃起,则正中了聂沧澜的圈套。
须知人若在半空,变化必少,下盘皆无,聂沧澜若出第二刀,方自如就万万躲不过了。
诸葛珠儿正为方自如担心,忽见刀光如长虹般射出,“波”的一声,落到水中。
聂沧澜抚着断腕,嘶声叫道:“这是什么功夫?”
“偷东西的功夫。”方自如悠然道:“遇到偷儿祖宗,你怎能不防备他的手?”
原来,就在刚才的电光石火间,方自如的两根手指已知闪电般拂过聂沧澜执刀的手腕。
刀飞,腕断,聂沧澜已面如死灰。
失去了刀、伤了手,聂沧澜在方自如面前,已彻底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方自如为了防止意外,点了聂沧澜的七处大穴,当然,哑穴是不会点的,因为诸葛珠儿一定有话要问他。
诸葛珠儿悠然一笑,道:“聂王八蛋,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聂沧澜就像被抽了骨头的癞皮狗,瘫坐在船头,愣愣地看着诸葛珠儿,就像在看着一个怪物。
他没想到自己竟会栽到一个小孩子手中,事到如今,他还能说些什么呢?只是,心中的疑问却不能不问。
聂沧澜叹了一口气,道:“你是什么时候认定我不是捕快的?”
诸葛珠儿冷哼一声,道:“你以为你说的话谁都相信?你以为我真是个孩子,真是好笑啊!”
聂沧澜道:“难道我说的话有破绽?”
诸葛珠儿冷笑道:“破绽倒是没有,只是我自始至终根本就没有相信过你。”
聂沧澜嘶声道:“为什么?”
诸葛珠儿道:“首先,我大哥早已说过温伯伯是好人,我难道不相信大哥,倒相信你的鬼话?”
聂沧澜道:“可是你大哥远在子午岭,和温正豪并没有深交,他怎么了解温正豪?”
诸葛珠儿道:“这话自然也对,所以听了你的话后,我当时的确有些怀疑温伯伯了。”
“后来呢?”
“后来我睡到温伯伯的房间,发现他居然留我一个人在屋里,我想他如果真的有不可告人的帐册,怎会放心我一个人在房里。”
聂沧澜道:“他以为你是个孩子,当然不会怀疑。”
诸葛珠儿道:“如果你有这样一本帐册,而我在你屋里,你会放心吗?”
聂沧澜哑然。
诸葛珠儿摇摇头,像是看不起聂沧澜似的,接着道:“心怀鬼胎的人,总是疑神疑鬼,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孩子生性好动,若他真有帐册,不会也在房中另安一张床睡吗?”
不得不承认诸葛珠儿说得有理,聂沧澜已无言。
诸葛珠儿继续道:“再者,为了证实我的想法,我还是要找一找,正在这时,温正豪来了,他见我在画前,自然要问,凭他的江湖经验,我知道说假话也没有用,于是坦言相告,然后,才知道你是在撒谎。”
聂沧澜叹息道:“原来你和温正豪串通好的。”
诸葛珠儿笑了笑,并不因聂沧澜的无礼而生气,狗若咬你一口,你会去咬狗吗?
诸葛珠儿淡淡一笑,道:“刚才是你问我,现在则该由我来问你了。”
方自如微笑点头,珠儿果然长大了,虽然笑起来还是个孩子,但思想已经成熟了。
看来江湖虽然险恶,却是个锻炼人的好地方,波诡云谲的江湖,可以使人成熟、懂事。
以前出于对诸葛珠儿的爱护,不愿让江湖中丑恶的东西沾染到他,现在看来,诸葛珠儿已具有分辨是非的判断能力,相信以他的智力、天才,和一颗赤子之心,不会受到丑恶东西的影响。
想到这里的时候,方自如准备回去后,将这些想法和聂沧澜交流一下,相信聂沧澜一定能够作出正确的判断的。
方自如收回思绪,饶有兴趣地看着诸葛珠儿认真的样子,很想贪图一下诸葛珠儿的审问术。
诸葛珠儿一本正经地道:“你拜温伯伯为师,自然不会是为了学武功的,因为你在他身边学习,要比偷刀谱自己学好得多,那么你偷刀谱是为了什么?”
聂沧澜惊讶诸葛珠儿的思虑缜密,叹道:“看来什么也瞒不过你,不过,至于偷刀谱的目的,你最好不要花时间问我,因为我是肯定不会说的。”
诸葛珠儿道:“你的来历、身份,死也不会对我说,是吗?”
聂沧澜淡淡地道:“当然。”
诸葛珠儿好心地劝道:“你还是说了吧,若由阴大执法来问你,你不说也要说了。”
阴大执法就是阴离魂,是“金龙社”的刑堂大执法,他的手段江湖人自然是听说过的。
有人说:“宁见聂沧澜,不见阴离魂。”
因为聂沧澜至多杀了你而已,而在阴离魂手中则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虽然认定聂沧澜是个坏蛋,但诸葛珠儿并不愿让他受苦,毕竟在和聂沧澜相处时,曾有过一段融洽的时间。
诸葛珠儿无疑是个心地善良的人,昔日杀手宋嫂虽负刺杀聂沧澜之罪,最后,还不是在诸葛珠儿的请求下放她一条生路了吗?
聂沧澜不为所动,他好像早已料到这一切,他淡淡地道:“阴离魂纵是个阎王,也不能让我开口,你若不信,不妨试一试。”
诸葛珠儿心中一阵恼怒,真是顽固不化的东西,紧咬牙关为哪般?难道真的是敬酒不吃想吃罚酒吗?
一直默然的方自如此时开口道:“珠儿,我们该回去了,你大哥正等着你呢!”
诸葛珠儿喜极,差一点要从船上跳下去,喜笑颜开地道:“大哥真的来了吗?”
方自如笑道:“骗别人可以,又怎敢骗你,你的手段,我可领教得大多了。”
诸葛珠儿得意地笑了笑,道:“大哥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子午岭离这里不近呀!”
方自如叹道:“聂沧澜对你的关怀你不清楚吗?你不在岭上,他怎放心得下,虽有我保护你,他还是来了,唉,真不知你有什么好,让人这么关心你。”
诸葛珠儿嘻嘻笑道:“因为我可爱嘛!”
望着这个看上去很可爱其实却很可怕的诸葛珠儿,方自如不禁笑道:“你别得意太早,大哥一来,少不得要治你一个不安份之罪。”
诸葛珠儿委屈地道:“这一次我并没有惹祸,反而做了件好事,大哥凭什么罚我?”
方自如笑道:“你这么久不回去,说明你心中没有他,你大哥岂能不生气?”
诸葛珠儿拉着方自如的手,连声哀求道:“方大侠,你帮我说几句好话吧,大哥是你的朋友,他一定会听你的。”
谁可以受得了诸葛珠儿的哀求?方自如的心早就软了,迭声道:“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说好话的。”
诸葛珠儿认真地道:“可不要骗我呀!”
方自如笑道:“不骗你,其实你就算借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骗你。”
诸葛珠儿“哼”了一声道:“那是当然!”
困居一边的聂沧澜心中一阵迷茫,诸葛珠儿怎么看都是一个小孩子,自己怎会栽到他手中呢?
早已听说过诸葛珠儿的名字,一直认为他是一个在三大势力保护下不知深浅的稚童,见他的样子,也是如此,为何却有那么高明的计策、演戏天才呢?
聂沧澜摇摇头,百思不得其解,他忽地想起江湖中的一句俗语:“女人、老人、僧侣、小孩都是江湖中最难缠的人物。”这些人既敢闯江湖,就一定有过人的本领。
看来老话都是有道理的,聂沧澜后悔自己小看了人。
轻视对手就等于自杀,这个道理真是对极了。
聂沧澜叹了一口气,转目望向河岸。
河岸,明月在天,清风穿林,河水悠悠,似在低低地吟唱。
一看到诸葛珠儿,聂沧澜就从心里开心,一看到诸葛珠儿可爱的笑容,聂沧澜又怎能不笑?
珠儿终于长大了,已不再是一个只会胡闹的稚童,诸葛珠儿的这个变化,聂沧澜感到很欣慰。
但同时,一丝失落感又涌上了他心头,珠儿一长大,是不是还会再像以前那样依赖自己,自己会不会失去诸葛珠儿呢?
他无法想像失去诸葛珠儿后该怎样生活,聂沧澜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脸上却笑道:“珠儿,这件事你干得当真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