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韩东时倒是更有信心些。”
“蓝田能生产的燧火枪确实有限,但那仅限于现在的生产水平嘛。老程你没发现吗?蓝田现在拥有的工坊比起初时可多了很多。”
程咬金摇头道:“就算如此,又能增加多少,现在关中除了长安之外,大部分的工匠可都集中到蓝田去了。”
“除了关中还有河东和河西的工匠嘛,反正他们现在都在突厥人的威胁之下,还不如让工匠到更后方,有更好的环境安心生产器械。”
“再说了,现在的韩东时可是三州刺史,他多少也得把工匠移到蓝田之外,发展三州的作坊吧?只要工匠们熟练了,我觉得燧火枪的产量必定能大幅提升。”
程咬金琢磨了一下,就算按秦琼所说,需要耗费的时间也会很多吧?他们不是韩东时,根本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扩大作坊,之后的燧火枪产量又能达到什么地步。
看秦琼的样子,他是愿意等的。
那程咬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他知道老秦家的人比他可有耐心得多。
……
“我向李世民提的要求会不会太少了,答应得这么痛快,按照讲价的原理,应该还能多要些东西啊。”
韩东时刚刚上了奏章:才几天功夫,就接到回复答应了自己的条件,让他颇为诧异。
“或许厢军在朝廷中就是不太受重视吧,看朝廷答应的方式也挺委婉的,说明李世民也是受到了压力,咦,秦怀朔……秦家的人?”
韩东时注意到领军将领,瞬间就跟秦琼联系在了一起。
他自然不知道秦怀朔以前曾受过伤,这次是借机重新在军中活跃起来,只是本能地从将领身份中,闻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若真的是秦家之人,秦琼竟然没有事先给我打个招呼,呵呵,看起来他对秦怀朔很有信心啊。”
韩东时何等聪明之人,单从这有违常理的举动,就已经分析出了许多东西。
其实秦琼采取的才是最正确的态度。
韩东时确实很看重他跟三位国公间的交情,但若要让他提拔一名大军主将,还是要看此人自己的素质如此。
当初他提点程处亮的时候,不仅看他是程咬金的儿子,更是从他身上看出了能成为大将的潜质。
程处亮浪子回头之后,反而比一般人更加努力上进。
而且他以前养成了比较大咧的性格,虽然不太擅长分析各种细节情报,但初上战场面对突厥铁骑也能完全保持冷静。
当时他们与墨哈的部族大战,面对着数以千骑的铁骑奔腾靠近,他依然能保持冷静。
若是遇到比较慌张的将领,还没等突厥人杀到最佳射击距离,为求心理上的“自保”,肯定会提前下令齐射。
燧火枪的缺点较为明显,若是无法卡好射击距离,威力甚至还不如一般的弓弩。
那次大战胜利,程处亮居功甚伟。
韩东时也是看到他临危不乱,指挥冷静,所以完全放心地把军队暂时交到他的手里。
这次也是一样。
看在秦琼的面子上,韩东时自然会给他机会,但能不能把握住机会,就得看秦怀朔自己的能力了。
暂时对韩东时最有用的,还是那数千厢军。
本来他手头上有数千精兵,人手方面应该很充足,除非突厥主力直接杀到罗州,否则没谁能威胁他。
不管是保护城池,还是保护矿藏,通过轮替守卫的方法都缀缀有余了。
只是韩东时突然发现一点问题。
他答应过海不言,会给他们立功机会,所以他需要制造一个最有利于火枪军作战的机会,而且及时把海不言等人派上去。
军情一日三变,若是出现之后没有及时把握,很容易就错过了。
他们面对的可是来去如风,以灵活着称的游牧骑兵。
假如为了把握战机,很可能会在罗州造成相当长时间的力量真空,这样既不利于震慑住苏青等反对他的官吏,也不利于防范山谷中的矿藏。
不论是山中部族还是盗匪,群山之中都是他们的主场,说不定已经观察到了开矿营地,只要把守的战士撤走,他们随时可能发起突袭。
韩东时从来不会低估,他们在群山之中来去如飞的能力。
他索求的线索,对朝廷来说就是鸡肋,无法指望其野战,但又不能将之裁撤。
可他们落在韩东时的手里,却能发挥极关键的作用。
厢军用来对付突厥人,野战时等于白白送死。可是他们面对着盗匪和部族队伍那种原始的作战能力,不论是训练还是所用兵器都有绝对的优势。
等他们来到罗州之后,韩东时还会给他们提供更全面的武装。
“大人,长史苏青求见。”
“苏青?让他进来。”
苏青主动来找自己这个顶头上司,只怕未必安着好心。
罗州本土的势力依然在反对他,只有很少的官吏被韩东时压服,不敢再故意刁难,甚至暗中向韩东时投效。
苏青正是那些反对力量中的领袖人物。
以才华而论,其实他并非顶尖,但谁让他的官位是除了韩东时之外最高的呢?
他要主动求见,要么就是绕不过自己的公事,要么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当韩东时从门口看到苏青之时,就见他摆出了恭敬的样子,手上捧着一本帐薄。
“嗯,看起来是两者结合,既是为了公务,又没安好心!”
韩东时心里有数了。
“苏大人亲自前来,是不可公干呐?”
苏青连忙笑着道:“不敢,大家都是为朝廷分忧而已。我罗州负责支援北线大军,每隔十天要跟通州等一起发送车队,调拨府库中的物资,现在已经分派完毕,此为所有账目,请大人过目。”
一边说着,他轻轻把手中的帐簿摆到桌案上。
“哦?看起来苏大人很有效率嘛。”
韩东时略微翻了两页,很干脆地合了起来。
其实面对着“熟悉”的帐本,哪怕他不是专业人士,也能看懂一二。
可是,唐时记帐方式与自己所熟悉的帐本相差极大,而且记录颇有简略之处,他就不在这上面浪费时间了。
苏青微笑道:“大人,此帐薄乃是我罗州命脉,财富所系,就算是朝廷也会派出上司严查的,为防出差错,还是请您细细观看,亲自清点一番吧。”
韩东时没好气地道:“你记得帐,谁能看得懂?本官事务繁忙,值得在你的帐簿上浪费时间吗?”
他绝对不会被苏青现在的假象迷惑。
当初在城门前,他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仅仅几天之后就完全转变态度,其中必定有鬼。
韩东时全力发展工坊,开采矿物,通过做出实际成绩快速建立威望,在府衙之中,他则尽量避免犯错,绝对不给苏青等人抓住自己把柄的机会。
既然两人都清楚对方的立场,那就没有维持表面和气的价值,他干脆撕开这层窗户纸,不给苏青丝毫面子。
苏青的脸色瞬间难看。
他为官多年,深知官场之道,面对着韩东时直来直去的风格,引以为傲的城府和算计都没用了,脸色当场大变。
“刺史大人,大家同朝为官,在下也是为府库账目前来,你大可不必如此咄咄逼人吧!”
韩东时指了指账本道:“难道本官说错了吗?我不用看也知道,单从你们记录的帐目,根本无法从中发现任何问题,但是其中明细不清,我也甭想单从账目就了解府库中的真实情况,如此等于给不法之徒行方便之门!”
“苏大人是否曾借机渔利我是不知道,但是我敢肯定,必定有人趁着其中的漏洞上下其手,而且你们这些高官未必能及时发现!”
苏青吹胡子瞪眼地道:“韩大人是不是要求太高了,古语云,水至清则无鱼,你说罗州必有官员从府库中上下其手我不敢保证,但是古往今来,可曾有过每名官吏都能坦荡无私心的朝代吗?”
韩东时不屑地道:“你们这些人,就是太相信圣贤教化之功,却不知道,许多东西本来就能从根本上防范,从制度上防范!”
“让所有官员都至公无私,确实不可能,但完备的律法,完善的账目制度却能极大地防范有人私下动手脚,即使真有人铤而走险,也能更快地发现!”
苏青见刺史大人把大道理摆出来,一条条的还真不易反驳,干脆不在这方面跟他辩白。
既然韩东时说得这么有信心,那自己不妨借机会刁难他一下。
苏青不屑地笑了笑:“说得好听,现在府衙所用的记账方法本就是数百年传下来的,纵有小错,至少也是现在最完备的记录方法。”
“莫不是韩大人天纵英才,竟然连记录账目的门道也懂得一二?靠着大人你的记帐方法,就能做到防备官员上下其手,那不妨说出来让在下也见识一下。”
说到记帐这种具体事务,苏青有十足的信心。
他早就知道,韩东时如此年轻,直接从县令做起,然后飞快地升到刺史,论“业务熟练”,岂能跟他这样的青年文史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