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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千字)
天边响起一声惊雷,噼啪的声音炸响在崔玲珑的心口。苍穹不知何时已经变得阴沉,乌云像是海浪,一浪高过一浪,又如草原上受惊的羊群,仓惶奔走。一道闪电在乌云下掠过,好似夜半叫人惊醒的噩梦,乍亮的光如同一柄利剑,当头劈斩下来,映出崔玲珑苍白的脸。
山上的鹿鸣寺,本是佛门清净之地,此刻却浑如有地狱之门,要在寺庙上空打开。
午后的庭院一片昏暗,大风拔地而起,天地勃然变色,万里高空上,似有金刚怒目、菩萨低眉。
孤山小寺,何其卑微,七尺之躯,何异蝼蚁。
噌的一声,赵象爻拔刀出鞘,金属摩擦声短促而急切,寒光一闪而逝,他一刀劈向崔玲珑的时候,闪电正在他背后落下,长发在风中乱舞的轮廓,清晰的犹如刀刻。
崔玲珑凄厉的尖叫一声,抽身急忙后退,遁入暗虎杀手身后,拔刀在手护在身前,大声吼叫道:“我不信!”
庭院并不宽大,此时双方各有十数人涌入其中,立即让空间变得分外逼仄。对于军中将士而言,他们习惯于结阵而战,狭窄的地形并不能限制他们的行动,但对于军情处和暗虎杀手来说,没有盾牌、铁甲,又没有可以腾挪转移的空间,厮杀立即就显得格血腥而残忍。
只是一个照面,双方就相继有人倒在对方的刀下,倒在血泊里。
赵象爻持刀前奔,挥刃如电,在面前的暗虎杀手还未反应时,长刀就捅进了对方的胸腔,染血的刀身从对方背后露出来。
世间再难有比这更醒目的物件。
赵象爻推着暗虎杀手前奔两步,撞开对方的阵型,拔刀的时候,鲜血飞溅数尺,在他脸上留下一抹刺眼的猩红。
赵象爻狞笑道:“我不要你信,我只要你的命!”
咣的一声,寺庙里传出一声钟响,梵音回荡。不知是何人,在此时推动了撞针。
崔玲珑慌忙四顾,却见院外也是正在厮杀的双方杀手,远近各处,无论是清幽宁和的小道、不惹尘埃的石阶,还是庄严神圣的佛龛,都染上了湿热的鲜血。
危急之境,崔玲珑虽然心急如焚,却不曾方寸大乱,她提刀返身迎向赵象爻,“我不信你能杀了我!我不信你的人比我多!”
鹿死谁手,总要拼过才能见分晓。
赵象爻矮身避过侧面暗虎杀手的平斩,脚步微错,贴身靠近对方,横刀倒刺,将对方的小腹洞穿,那腹中的血液,顺着刀身上的放血槽,潺潺溪流般流淌出来。
扭动手腕,刀身在对方腹中一搅,再抽出横刀,立时血溅五步,肝肠洒出。赵象爻欺身而进,举刀斩向崔玲珑,一言未发,刀锋已经近至崔玲珑额前。
那暗虎杀手惨叫着丢了长刀,脸上刻满惊恐之色,他捂着自己的腹腔,却不能阻止肠子合着鲜血流出。他倒在地上,猩红的血不停从嘴里涌出,他张开嘴大叫着,拼命把肝肠往肚子里塞,却越来越无力。
不知是谁,在搏杀中移动脚步,一脚踩在杀手的双手上,也踩在他的肠子上,吧唧的声响让人直欲作呕,那肠子随之破裂,里面的秽-物挤射出来,还带着热气。
约莫是因为肝肠太滑,那脚踩着肠子在地上搓了几下,几乎将肠子搓进泥土里。
杀手望着自己那被踩坏的肝肠,目中顿时充满绝望与惊恐之色,双眼朝上直愣愣盯着眼前的人,拼尽全力想要说话,却已经发不出声音,僵硬的神情,充满对世间的怨恨。
院中的那座小亭,在翻滚的阴云与剧烈的杀戮面前,显得分外渺小而可怜,犹如在寒冬里瑟瑟发抖的猫儿。
赵象爻与崔玲珑厮杀在一处,两人身手相差不多,出手毫不留情面,不多时,各自身上就多了几处伤口。
呲啦一声微不可查的声响,衣衫被刀锋划破,切口不可能再整齐,翻卷的肌肉刚开始成白色,如同海绵一般,过了一会儿才有鲜血渗出,血液的外流就此不可收拾,顺着肢体汇集成流,一点一滴落在地上——或是被肢体摔落。
衣衫一片接着一片湿透。
两人都已疯狂,在伤痛与血腥的刺激下,他们忘了所有一切,只记得要杀掉眼前的人,用尽一切手段,在自己倒下去之前,在对方身上多添几道伤口。
魔鬼若是见了长发乱舞,双目充血,神情癫狂的两人,都要退避三舍。
只是此刻此刻,却没有佛陀来渡他们。
在疯狂的杀戮面前,那庙里的佛,自身也难保。
清净之地,不复清净。
没有理智可言的人,不需要信仰。
......
最终,崔玲珑倒下了。
数柄带血长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院子里,尸体横七竖八,倒了一地,干燥的泥土地面,已经叫血液侵透,眼前已经没有一个站着的暗虎杀手。
赵象爻往地上吐了口血水,直身俯视着崔玲珑,“真他娘的狠!”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浑身血液还在沸腾的崔玲珑,梗着脖子大叫,浑不在意因为这个动作,脖子上又被刀锋划出几道细口。
“败者没有资格提要求。”赵象爻哂笑一声。
因为遍体鳞伤,所以显得衣衫褴褛,长发也杂乱无章的披散着,崔玲珑眼中射出怨毒的光芒,死死盯着赵象爻,恨不得将他一口咬碎。
赵象爻看着崔玲珑,眼中颇有欣赏杰作的意味,“如果你愿意让暗虎的人放下兵刃,我可以给你包扎伤口,留你一条性命!”
“你休想!”崔玲珑发出凄厉的嚎叫,声音大的让耳膜不适,在这个落败就意味着一无所有的时候,她只能用最大声音,来表达自己的敌意,来掩盖内心的恐惧。
赵象爻摆摆手,吩咐军情处锐士:“去,传我命令,降者不杀。”
寺里寺外,军情处的人手与暗虎相差并不太多,在暗虎杀手知晓崔玲珑已经失手被擒后,虽然有零星的抵抗,但大部分还是选择放下武器。
“将暗虎杀手聚集到一处。”在赵象爻的命令下,百十名暗虎被聚拢在大雄宝殿之前的空地上,他们周围,是持刀肃立的军情处锐士。
赵象爻带着崔玲珑来到此处,看了那些暗虎杀手一眼,忽然抬起手,公鸭嗓在此刻平静得没有半分波澜,“杀,一个不留!”
一声令下,百十名暗虎杀手,皆尽殒命。间或有逃窜、反抗者,立即被军情处锐士围上,乱刀砍死。
崔玲珑眼见这一幕,目眦欲裂,这些都是她花费大价钱培养出来的精锐,竟然就这么死了,她抑制不住的向赵象爻咆哮,“你这条疯狗,你说过降者不杀!”
赵象爻冷冷看了崔玲珑一眼,漠然道:“这是夏州地界,不是灵州境内,我有甚么理由留着他们?这是战争!”
......
崔玲珑没想到第五姑娘会出现在鹿鸣寺。
乌云过境,转眼间消散无踪,雨水只是洒落几点,连地面都未完全淋湿。
那身鲜艳的大红衣裳,就坐在大雄宝殿前的石阶上,崔玲珑看向第五姑娘的时候,正好可以看到她背后的巨大佛像。
军情处诛杀暗虎时,第五姑娘就已经出现了,她坐在石阶上安静的看着,直到尸体被一具具抬走,她还是一句话也没说。
零星的雨水没能冲散血腥味,反而更它味道更浓了些。
崔玲珑坐在地上,无惧地面的略微潮湿。她已经平静下来,她知道她接下来要面对甚么,但她好似浑然不惧。
“我不明白。”崔玲珑看向第五姑娘。
第五姑娘双肘靠在双膝上,下颚放在手背上,这让她看起来少了几分杀气,却足够有战士英姿,“你说的话,我全都听明白了。”
“原来你那时就已经在鹿鸣寺了。”崔玲珑恍然。
“我来的比你要早。”第五姑娘道。
“小丫头片子才喜欢躲着听人说话。”崔玲珑嘲讽道。
“人老珠黄的人才不喜欢承认自己的失败。”第五姑娘动也不动。
崔玲珑嘴角抽了抽,最终还是没有继续跟第五姑娘斗嘴,转而说道:“我自认我的计划天衣无缝。”
第五姑娘道:“天衣无缝的计划不会失败。”
崔玲珑道:“问题出在何处?”
第五姑娘道:“没有问题就是问题。”
崔玲珑想了想,“你是说,杨将军的一切举动都太合情理了?”
第五姑娘道:“如果陷阱不是伪装的跟平地毫无差别,也不会有人踩进去。”
崔玲珑冷笑道:“既然毫无差别,就不应该被怀疑。”
第五姑娘道:“不是没有怀疑,是让你觉得我们没有怀疑。”
崔玲珑怔了怔,随即恼羞成怒,“我怎么可能被你们骗?”
第五姑娘道:“你若是没有被我们骗,也不会落在我们手里。”
崔玲珑大叫道:“你休想侮辱我的智慧!”
第五姑娘道:“有怀疑,但不表现出怀疑,只有这样,对手才没有防备,你才能发现更多的疑点。如果日后果真有更多疑点露出来,就意味着怀疑被佐证。相反,从一开始就表露出怀疑,被对手所警觉,那不是聪明,而是愚蠢。”
崔玲玲冷笑道:“就因为一个怀疑,便在鹿鸣寺藏兵数百,还劳动你亲自跑来?你是不是太闲了?”
第五姑娘道:“那是另一个问题。”
崔玲珑又冷笑道:“此时还故弄玄虚,没有必要了吧?”
第五姑娘的目光始终向前,没有刻意落在崔玲珑身上,她道:“如果你真的是要借军情处跟杨将军买卖消息这件事,来抓捕一些军情处人手,立下一些所谓的功劳,大可不必跑到长泽县来。”
崔玲珑道:“若是在夏州城行事,只怕你们不敢。”
第五姑娘道:“你为我们想得这样周到,很明显是担心我们不上钩。”
崔玲珑道:“你们不上钩,我自然就抓不到你们。”
第五姑娘道:“费了这般多心思,却只为抓捕一些军情处人手,太过不值。”
崔玲珑道:“你难道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第五姑娘道:“你想要的,是吸引我军情处的注意,让我军情处把目光集中在长泽县,集中在杨将军身上。”
崔玲珑轻蔑道:“这可真是一个大阴谋!”
第五姑娘继续道:“军情处的职责,说到底,是为战争效力,军情处是大军的眼睛,军情处的消息,对大军部署、行动,都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崔玲珑道:“那又如何?”
第五姑娘道:“所以,定难军的军事行动,在此刻已经开始了。”
崔玲珑道:“你还可以说得更多一点。”
第五姑娘有求必应道:“长泽县在南,所以定难军的行动,肯定是从北边开始。”
崔玲珑笑了,“军情处现在将大部分力量和视线都集中在长泽县,北边势必空虚,定难军的行动,自然很难被及时察觉,得不到军情处的消息,朔方军必然应对不及。”
第五姑娘道:“这就是我来鹿鸣寺的原因。”
崔玲珑道:“连你都来了鹿鸣寺,可见军情处的确已经中计。”
第五姑娘笑道:“你能这样认为,我就很高兴。”
崔玲珑撇撇嘴,道:“难道不是?难道坐在我面前的,不是第五统率?”
第五姑娘的话,平地起惊雷,“我只是一个幌子,一个让定难军以为军情处已经中计,朔方军对北边应对不足的幌子。”
崔玲珑咬牙道:“我不信你早先就看破了这些!”
第五姑娘笑了笑,“赵象爻在沃野泊一带,看见的定难军演武士卒,其实并不是仅仅为了演武,他们本身就是会西进的部曲。”
崔玲珑勃然变色,“这不可能!”
第五姑娘道:“你这句话的意思,说的还是我不可能看破的你的布置。恼羞成怒的人,都是你这种反应。”
崔玲珑大叫道:“你到底是怎么看穿的,你怎么可能想到这些?!你只是军情处的第五姑娘,而不是运筹帷幄的莫离莫神机!”
第五姑娘看向崔玲珑,眼中充满怜悯之色,“账不是这样算的。”
崔玲珑怔了怔,“甚么账?”
第五姑娘道:“你只是一个藩镇节使的战士,而我是大唐陛下的战士,藩镇节使注定斗不过大唐陛下,你又如何斗得过我?”
崔玲珑愣住,好半响,她忽然阴笑道:“你的这份自大,若是能维持到明日天亮,我才是真的服你!”
第五姑娘道:“你方才一直很平静,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平静得这样快。”
崔玲珑傲然道:“我的平静自然是有道理的!”
第五姑娘道:“这里是长泽县,是夏州的地头。”
崔玲珑笑道:“军情处来再多人,又能有多少?一百,还是五百?”
第五姑娘道:“再多的军情处,若是被军队围在山上,也是出不去的。”
崔玲珑道:“我就不信,你们军情处还在山上挖了地道,能直通山下的荒野!”
第五姑娘道:“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崔玲珑笑得愈发开心,“所以你死定了!”
第五姑娘道:“看来你来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准备后手,长泽附近的驻军,都被你调动了。”
崔玲珑道:“我有这个权力,我也有这份缜密的心思。”
第五姑娘道:“把地方选在城外山上的鹿鸣寺,本来就太特殊了些,越是特殊的东西,就越是容易引人怀疑。”
崔玲珑道:“我虽然不知道鹿鸣寺是你们军情处建的,不知道你们在鹿鸣寺挖了地洞藏兵,但既然我有所怀疑,则必然要有所准备,这才是万无一失!”
第五姑娘道:“你看起来很高兴。”
崔玲珑道:“我跟你打个赌。”
第五姑娘道:“我虽然没有打赌的习惯,不过你可以先说一说。”
崔玲珑道:“我赌你方才推断的定难军用兵策略,并不是很早就有的结论,我赌朔方军还不知道这些事情,也没有做出相应的防御部署。”
第五姑娘道:“所以我若是不能安然回去,最后还是你赢了。”
崔玲珑哈哈大笑,这一刻她分外畅快,“这本来就是我赢了!”
第五姑娘道:“我也跟你打个赌。”
崔玲珑饶有兴致,“我虽然不是时常打赌,不过你也可以先说一说。”
第五姑娘道:“我赌石敬瑭会放弃你。”
崔玲珑愕然,“你说甚么?”
第五姑娘站起身,“石敬瑭会放弃下令军队来救你,放任你被我带走。”
......
正如崔玲珑所说,长泽县的三千驻军,已经开赴到了鹿鸣寺山下。
这场由双方情报机构开启的战端,早已不是双方情报人员的相互厮杀。正如第五姑娘所言,情报机构存在的意义,本就是为战争服务,有些时候它甚至能决定整场战争的胜败,其重要性也就不言而喻。三千驻军的调动,实在称不上甚么大手笔。
而对于崔玲珑来说,不管朔方军是否在兵力部署上,做好了应对定难军的突然进攻,只要她此番能够将第五姑娘抓回去,或者说斩杀在鹿鸣寺上,则必然引起灵州军情处的混乱,哪怕这场混乱不会持续太久,但在这样关键的时刻,也足以对战争产生莫大影响。
当然,最关键的是,只要将第五姑娘握在手里,暗虎与军情处的这番争斗,就是暗虎胜了,纵然胜得惨烈,纵然最后崔玲珑殒命,最不济也是平局。这才是崔玲珑最在乎的问题,她不能忍受自己在石敬瑭面前,带着暗虎一败再败。那是最让她痛苦的事。
所以当第五姑娘言辞凿凿的说,石敬瑭会放弃她的时候,崔玲珑心里就跟被针扎一样疼,哪怕只是被提这样一句,她也不能忍受。
然而事实却让崔玲珑感到了莫大的危机。
在鹿鸣寺山下,不止出现了一支军队。
长泽驻军之外,还有一支三千名将士、六千匹战马的骑兵。
两支军队,在鹿鸣寺山下对峙。
站在山上的视野开阔处,看到山下整齐列阵、互相虎视眈眈的两支军队,崔玲珑心头震动之大,便是第五姑娘也能了解不少。
“君子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崔玲珑看清旗号,心头一片紊乱。
第五姑娘站在她身旁,闻言笑道:“你这话说的可真是让人费解。君子都是大唐数一数二的精骑,朝廷的大军朝夕之间不能赶到灵州,但陛下让君子都先行一步,来支援灵州守备,总不是甚么难以想象的事。”
崔玲珑默默攥紧双拳,手指关节阵阵泛白,“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第五姑娘继续道:“君子都战力无双,最善奔袭。最善奔袭,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你知道意味着甚么吗?莫说奇袭长泽,便是奇袭夏州城,又有何难?你布置在灵州的暗虎,我在来此之前就被杀得差不多了,而长泽县本身的斥候,在君子都面前......更是不值一提。”
崔玲珑道:“君子都突然进入夏州,就不怕挑起战端?”
第五姑娘笑道:“这话说的就更没意思了些,夏州可是大唐疆土,大唐的军队奉命前来,怎么就是挑起战端了?”
崔玲珑说不出话来。
第五姑娘看了崔玲珑一眼,“你现在要担心的,是长泽驻军何时后退。”
崔玲珑看着第五姑娘,坚定道:“我不下山,他们是不会退的!”
“是吗?”第五姑娘笑了笑,忽然向山下一指,神色揶揄,“他们已经退了。”
“甚么?”崔玲珑惊愕去看。
山下的长泽县驻军,的确后撤了。
崔玲珑的脸色顿时惨白如纸,双目在刹那间失去神采,变为一潭死水,身子更是晃了晃,差些软到在地。
第五姑娘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两支军队的对话,并不难推断......君子都身负朝廷之令,来此接军情处西归,长泽县驻军哪里敢拦?在君子都的要求下,他们只能后撤。”
崔玲珑扶着身旁的树,眼前一阵阵发黑。
长泽县驻军退也就罢了,但却退得太快!
第五姑娘幽幽道:“长泽县驻军退得这么快,自然没有向夏州请示甚么,他们知道你在山上,还退得如此果断,只能说明,他们在出发之前,应该就接到过石敬瑭的密令:若是朔方军也来护卫军情处,则长泽县不得与朔方军动武。因为两军一旦交战,便是定难军已叛。”
第五姑娘又看向山下,“我原本以为,长泽县驻军至少会跟君子都对峙一两日,等向石敬瑭请示过后,才会有所行动,但没想到他们退得这样干脆......看来,在你出发时,石敬瑭就想到了这里可能会发生的情况,如若不然,他如何能提前一步,就对长泽驻军下达密令?”
“不过这也不难推断,你能调动长泽驻军,我为何就不能调动朔方军呢?只不过,定难军此时已经向灵州北面进军,战事不日即起,石敬瑭为了掩盖北边的大军行动,不让朔方军因今日之事,早一步提前进入战备防御,不影响北面的战事大局,就只能舍弃你。但他如此干脆的舍弃你,的确让你难以消受。”
崔玲珑已是泪流满面,跌坐在地上,她仍旧扶着树干,面上尽是绝望之色,嚎哭道:“他如何能这样狠心,我可是在为他卖命啊!这么多年来,我为他牺牲了这么多,他为何能这样果断的舍弃我?曾今的山盟海誓,说好的两不相负......他如何能这样无情!”
说到最后,崔玲珑已是哭得撕心裂肺。
她愿意为石敬瑭去死,但前提得是主动的,而不是被动的。
主动意味着壮烈,被动意味着被背叛。
第五姑娘不愿去看一败涂地还被背叛的崔玲珑的悲惨模样,她的目光落在山下,缓缓说道:“你先前还希望我对定难军用兵策略的推断,不是早就得出的,朔方军也没有相应的军事部署......那么现在君子都出现在这里,想必你已经很清楚答案了。”
长长吐了口气,第五姑娘继续道:“而我要告诉你的是,石敬瑭宁愿舍弃你,也要晚几日跟朔方军撕破脸皮的奢望,并不能实现了——定难军在北面用兵,朔方军就在南面率先动手,抢占先机!”
话音落下,山下的君子都,忽然动了。
他们面朝转身退向长泽县的长泽驻军,出其不意的发动了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