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
“坏了!”到得此时,刘信看到战场变化,禁不住脸色大变,再也无法安居辕门,转身急忙去营中。
“传令,伏兵速击唐贼本阵!”刘信边疾走便大声喝令,先前他还想先打退几次唐军进攻,待到唐军疲惫之际,再让伏兵攻击唐军本阵,他同时举营杀出,一锤定音。
却不曾想,战事发展远超预料,山营竟是连百战军一次进攻都没能挡住,眼看百战军要攻上营来,他再也无法托大,连忙让伏兵出击,以减轻营地压力。
“这唐军怎生如此善战?”郭廷谓跟在刘信身后,手足无措,百战军的战力,已经超出他的认知——他先前哪里见过这样的军队?
“闭嘴!”刘信回头冷喝,此时再无法顾及对方感受,“再胡言乱语,乱我军心,本将斩你立威!”
在战事不利的阶段,刘信也曾调遣援军出营,加入战场,试图扼制吴军败退之势,充实愈发薄弱的吴军军阵。
但事实表明,这并没有太大作用。
冷兵器战阵厮杀,最是消耗士卒体力。若是战事激烈,双方将士都殊死力战,真正在两军阵线相交之地,与敌搏杀者,最多不过能坚持一两刻的光阴。
这时候,就需要士卒调换。后阵军士,杀上前来,顶替己方同袍,先前厮杀者,则退入阵中休整,蓄养体力。若是战事持久,所有士卒都会轮替上阵数次。
但这样的士卒替换,只适用于两军势均力敌之时。
若是一方不敌,将士接连战死,那也就不必替换,中、后阵会陆续面对敌军。这样的情况下,劣势方的将士也无法替换。士卒替换,无论如何,军阵都会有缝隙,若是战事本就不利,再行替换士卒,岂非予敌机会,自掘坟墓?
这个时候,就要遣猛士勇将,猛攻敌阵,扼制己方败退之势,将胜负天平拨。故而猛士勇将,屡屡沙场建功,带领部曲为大军开路,取得胜利。但猛士勇将,双方都会有,这些人赢了固然好,拯救时艰,若是败了,加速军阵败亡。
故而两军阵战,强者愈强,弱者愈弱。强的勇猛精进,弱的本就厮杀不过,士卒又无法替换恢复力气,遂愈战愈疲,最终气力流失,死于敌手。军阵后的士卒,见前面士卒被杀,敌军凶猛杀来,不免胆颤,士气顿跌,战力又降。如是以来,军阵自然就要被破。
故而一旦阵战不利,军阵一旦处于下风,除却勇将力挽狂澜,军阵一退就会越退,一溃就会愈溃。
眼下,吴军军阵就是这等情况。
刘信调遣的援军,加入战场,从己方同袍身后杀出,要去挡百战军兵锋。然则几番交战下来,却也无法阻挡百战军的攻势,反而步步后退。
吴军阵后的将士,不知前方战事,但眼见己方不停后退,上前的同袍一去不返,哪里还能不明白己方战事不利?
前阵稳住阵脚,姑且不能使得士卒力战,前阵一溃,后阵闻声就会跑。
这个时候,再如何激励人心的话,也是徒劳。
尤其是听得百战军杀声大振,吴军将士岂能不惧?
百战军中,赵弘殷、安重诲身先士卒,带领同袍步步推进,直杀的血覆铠甲,脚下印出一个个血色脚印。百战军将士们步步推进,眼见吴军营地就在眼前,更是人人振奋,那没力气的,也凭空生出几分力气。
“杀!杀破贼营!”赵弘殷举刀大喊。
“大建功立业,就在此时!”安重荣高举铁锤。
“杀!”百战军众将士,士气如虹,纷纷高声大呼,振奋也振奋同袍。
吴军将士再也站不住,个个双目睁大,面色骇然,终于,在有第一个掉头跑路的军士后,接二连三的吴军将士开始转身就跑,成片成片的吴军转身,自相驱赶,喊叫着逃命。
距离百战军近的吴军将士,一面奋力推挤着面前同袍快跑,一面仓惶后顾身后的百战军将士,对方虎狼一般杀,吓得肝胆欲裂,只恨没生出一对翅膀。
为让面前的同袍不要挡路,快快退回营中,免得死在百战军刀下,吴军将士开始大喊快退,快退,唐军杀上来了!”
还有些吴军将士,为了推卸个人责任,免得事后被问罪,也大喊回营,回营,唐军挡不住,我军败了!”
“唐军杀上来了!”
“挡不住了!”
“快回营!”
“我军败了!”
此起彼伏的叫喊声,让吴军彻底乱成一团,自相推搡挤压着逃跑回营,相互践踏的事故开始出现。
百战军紧紧跟着吴军,在后面砍杀不停,一个个回奔不及的吴军将士,愕然回顾,被唐军接连砍翻在地,发出不忍听闻的惨叫。
一名吴军队正后背中刀,酿跄扑面摔倒,惨嚎的他回头张望,一个百战军已经一脚踩在他后背,染血横刀伸进他颈下,冰冷的刀锋呲啦一声,抹过了他的脖子。
一名吴军都头,被长枪捅翻在地后,没发出几声哭喊,就被一拥而上的百战军乱刀砍死。
都头还算死得干脆,一名吴军士卒脚下不慎,摔倒在地,不等他爬起身,就被即二连三的唐军从后背上踩过,竟是被活生生踩死。
刘信立马出现在营门前,他举刀砍杀后退的吴军将士,焦急大吼不许退!后退者斩!随本将迎敌!”
营门本是关闭着的,但是哪里经得起溃败的士卒冲撞?求生本能下,人的潜力总是巨大的,此时这些士卒可顾不得许多,只管回营,心里哪里还会有军法?
又且,藩镇军,向来以自我为本位惯了,战利则进,战不利则逃,绝境反击对他们而言,太过奢侈。守营的士卒,见自家亲友仓惶逃回,也不会硬下心肠来不开门。
“军法队!”刘信一连砍杀数人,“执行军法!”
“得令!”军法队必为亲信,唯主将之令是从,他们仗马在营门,这下得了刘信之令,下刀毫不手软,须臾之间,就有一二十吴军被杀,横尸门前。
其后的吴军,见状大骇,撞营之势一顿。
刘信方才在辕门上看得分明,百战军咬吴军咬得很死,若是任由吴军溃入营中,百战军必定尾随入营,他只有一营,营中不过将士三千左右,哪里经得起百战军趁胜杀来?
原来刘信自诩带上山的都是精锐,且又占据地利,无论如何不会输了战事,且又有伏兵相援,退一万步说,自保断然足够,却不想百战军委实太过霸道,这样的战力莫说看见,他听都没听说过。
这时他才意识到,孟平的战法布置,不是因为他太过膨胀,而是百战军的确精锐,他是有恃无恐!
“你我受国家重托,来此抵挡唐贼,本无退步可言,退则妻儿老小不保,战后更会被问罪斩头!”刘信盯着面前的将士,目疵欲裂,“上负家国,下负妻儿,何颜为江东儿郎!?何颜面对列祖列宗?”
“将军,非是我等不经事,委实唐军太过厉害!”有将士大喊。
“将军,你让我等据营而守”
“将军”
刘信让甲士杀人,已然让溃卒大怒,他们看向刘信的眼神,本已带上狠戾之色,若非因为刘信素来得士卒效力,方才的话又还算妥当,他们杀将入营并非不可能。
“一溃便要再溃,尔等何须多言?”刘信悲愤大吼,双目充血,“今日我刘信在此,誓死不退!唐军若想入营,本将愿死于阵前,为国尽忠!如今本将且问尔等,退要死,不退也要死,你等愿被人追杀,死若猪狗,还是愿持刀迎战,死如英雄?!”
士卒寂静无声。
身后,百战军杀人如麻。
“本将已传令山下将士,围攻唐军主营,我军兵力数倍于敌,岂会败北?!杀退眼前唐军,就能西进寿州,活捉李从璟,日后凯旋金陵,加官进爵、封妻荫子,尔等难道不愿吗?!”
刘信吼完这句话,持刀下马,“亲兵何在?!”
“在!”
“随本将杀贼!”
“得令!”
刘信死死盯着眼前士卒,“本将死而不退,你等或者让开道路,或者转身迎敌!”
溃卒中的勇猛之士持刀转身,“横竖一死,某不愿为猪狗,跟唐军拼了!”
“让开路,老子要宰杀这帮狗贼,为我兄长报仇!”
“愿随将军死战!”
“拼了!”
“拼了!”
溃卒相继转身,双目通红,迎上百战军。
涂山前,百战军望楼,孟平身若磐石,静观涂山激战。
“将军,敌贼伏兵已出!我军是否依照布置迎敌?”涂山两面,吴军大举掩杀而至,排阵使躬身询问。
孟平并无任何动作,嘴里清晰而平稳的吐出两个字,厚重肃杀,“迎击!”
“得令!”排阵使抱拳,而后挥舞令旗,令百战军左右迎敌,同时护卫安重荣、赵弘殷后背。
步军变阵,精骑当先驰出,卷起一路烟尘,率先杀向浩浩荡荡的吴军。
孟平双目沉静。
吴军水师强,马军却弱。吴国的马场,跟大唐一比,简直如同孩童过家家。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养马?但能养战马,尤其能养优质战马的地方,屈指可数。
吴国马军战马,多来自岭南。岭南的马,到后世都是屡作笑料的存在,何能跟来自丰胜二州、北漠甚至是西域的良马相提并论?
孟平看向涂山,彼处赵弘应、安重荣正在猛攻吴军军营,他嘴角动了动,像是在笑。
先前,孟平令斥候、游骑往各方探查,主要探查的目标,却不是刘信所部,而是要查明这周边还有无其它吴军。
确定没有其他吴军,大军遂能出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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