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第二更。)
为了投石问路,孟知祥遣出三股兵马,分别奔着李从珂、石敬瑭的三处驻兵之地而去。这三股兵马又有优劣之分,精锐集中在一路,采用的战法是以另两路拖住护国、保义军两部,以精锐击溃其中一路,再转而合兵分吃的策略。
李从璟接到战报的时候,这三处战事已经进入到了高-潮。
却说李从珂、石敬瑭两人面对的,是两股较弱的西川军,石重贵面对的则是西川精锐。
因了李从珂、石敬瑭、石重贵相隔不远,故而前两人很快便知晓了孟知祥的用兵策略,两人同时向石重贵传话,让他坚持片刻,两部随后遣兵来援。
石重贵率领本部鏖战两个时辰,终是抵挡不住敌方优势兵力的进攻,开始败退,最后被击溃,只得夺路而走。
这股西川精锐在击溃石重贵所部之后,并不恋战,转而向李从珂所部杀去。
西川军在选择对敌顺序时,得了孟知祥的吩咐,是有讲究的。说来也简单,无非是由易及难。
李从珂看到又一股西川军杀来,心中不免暗叫糟糕。观其阵势,少说也有两千来人,再加上眼前的原有之敌,三倍于己的兵力,李从珂自知抵挡不住。
然则抵挡不住却不能败退,对方既然出现在这里,李从珂便知石重贵已经败了,若是他再败退,石敬瑭势必难以支撑,到时候全军尽败,他就算逃出生天侥幸不死,在李从璟面前也难逃罪责。
李从珂遂发了狠,率领亲卫奋勇向前,虽血透战袍也不后退。亏得他所领这股兵马乃本部部曲,有着石重贵不具备的向心力,故而勉强抵挡了一阵。
饶是如此,快到两个时辰时,李从珂也感到大势已去。
眼见西川军占尽上风,杀得己方士卒人仰马翻,李从珂心痛如绞,他在心里早将李从璟痛骂了十八遍,却不得不在嘴上大喊精忠报国,激励将士奋战。
就在李从珂即将支持不住的时候,眼前的西川军忽然变阵后退,以极快的速度脱离了战场,而后挥师就走。
突然的变故让保义军瞠目结舌,捡回一条性命的李从珂正暗自庆幸,还来不及弄清敌方退却的缘由,就看到了高行周的将旗和兵马。
“贼军退得好快!”高行周远远望见西川军逃走,虽然觉得可惜,却也顾不得太多,当下与李从珂照了个面,便挥师追击出去。
他已得了李从璟的命令,要赶去成都城。
眼见高行周所部风卷残云一般奔向成都,李从珂气得跳脚,暗骂李从璟简直混账,明明还有军马要布置在成都,为何不及早派遣过来,让他的部曲平白受了这许多损失!
然则李从璟并非有意刁难李从珂。
就像剑州之战,李从珂、石敬瑭损失惨重,也非是李从璟有意要如此,只是战术需要而已。只不过这话李从璟不会去跟李从珂、石敬瑭解释,因为解释了也没用,两人的损失毕竟摆在那里,非是言语可以补救的。
高行周陈兵成都城下时,孟知祥派遣出去的兵马已经尽数回城——这一回西川军取得的战果,比前日孟知祥在城前取得的更大。
得益于临行前孟知祥的面授机宜,对战事的合理安排,这回出战的西川军,虽然面对高行周的驰援,却也没有遭受到什么损失。
不得不说,孟知祥的确老奸巨猾,非是李绍斌可比。
这本是大好的局面,振奋人心的场景,然而看到高行周所部大几千兵马出现在城下时,孟知祥心中却无半分喜色,相反,他恼得恨不能捶胸顿足。
高行周出现在成都城外,也就意味着李从璟的意图终于清楚了,他的确是要先取东阳!
为何?
高行周所领横冲军,战力强悍,在禁军中也是稳居第二的存在,非是护国、保义这两个地方军可比,他们出现在成都城外,很显然不是来攻城的——若要攻城,仅是横冲军却还不够,得需王师主力前来。
既然非是为了攻城,横冲军出现在这里的唯一目的,便是看住成都、牵制成都兵马!
孟知祥可以派遣兵马出城打击护国、保义两军,却无法轻易让西川军出战横冲军——别的姑且不言,横冲军仅是数量都接近了护国、保义两军的双倍。
故而到了此时,孟知祥面如死灰。
他岂能不知,既然李从璟敢如此明目张胆,将横冲军放到成都城前,就是不避讳被他看出自己的用意。
李从璟敢这样做,也就意味着东阳战事已经进入尾声,已成定局
在郭威、李绍城合力攻打东阳城的第二日夜,刚从血火战阵上被换下来的节度使与防御使,在营帐中见到了一个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人。
“军师?”
“两位将军辛苦了。”站在郭威、李绍城面前的,正是白袍折扇风流倜傥的莫离,他微笑着向两人拱手,“城头战况如何?”
“已夺下一面城墙,尚有三面城墙负隅顽抗,巷战也在局部进行。”郭威、李绍城抱拳行礼,难掩惊愕之色,“军师怎会到了此处?”
“一面城墙被夺,尚能力战不退,贼军意志之顽强,的确罕见。”莫离啧啧赞叹,看向帐中的夏鲁奇,“如此说来,只怕三日之期到了,东阳也未必能完全夺下,在下说的对否?”
夏鲁奇满脸尴尬,郭威、李绍城也是羞愧低头。
若非形势的确严峻,他三人又岂会如此甘于俯首?
“孟老贼事先在城中藏了些兵马,直到昨日才用上战场,令尔等措手不及,也令敌我力量的对比再度发生变化,这是突发情况,怪罪不到你等头上,三位大可不必如此。”莫离笑着宽慰众人,“真论起来,这还是我参谋处的罪责。”
“孟老贼是否预先料想到我等会先攻东阳不可知,但其对东阳的坚守之心,的确出乎我等早先推测。”莫离继续道,“方才两位将军问在下此来为何,实不相瞒,在下奉大帅之令,领军前来相援。”
“这”郭威、李绍城、夏鲁奇三人闻言,既是惊愕又是喜悦。
莫离摇着折扇微笑道:“既然要先破东阳,自然要集中力量,除却李从珂、石敬瑭所部牵制成都外,其它各部兵马断然没有闲着不动的道理。早先不尽数投入到东阳,是为免过早暴露意图,引得孟知祥调兵遣将,形成东阳鏖战的局面,如今赶来援助东阳,是要在关键时候一锤定音,不给成都反应的机会。”
“除却横冲军如今已经兵临成都城下,其他禁军尽数随在下赶来,目前都在二十里之外。”莫离看着众人,“我等只有一日时间,狮子搏兔,明日必须拿下东阳城!”
“夜长梦多,益州可并非只有东阳、成都,还有西边的数个县镇,若是时间拖得久了,待孟知祥缓过劲来,以他在西川的根基,不定会翻出什么转机来。”
对李从璟的安排,夏鲁奇三人莫不是佩服的五体投地,然而要说孟知祥还能折腾出什么浪花来,三人却是有些不信。
莫离遂正色道:“大帅有言,行百里者半九十,任何时候都切忌轻视对手,尤其是面对孟老贼这种狡猾之辈。若非为了万无一失,避免孟知祥层出花招,不给孟知祥有反应的机会,大军大可从一开始就遣横冲军,与护国、保义两军陈兵成都城下,而主力直取东阳。”
话至此处,莫离轻叹一声,“东阳城中藏有贼军预备兵力,成都贼军屡败护国、保义两军,不瞒诸位,新都城中也有藏有西川悍卒,他们装扮成百姓混在城中,试图与先前假意投降的贼军合力捣鬼,若非有大帅坐镇新都,又有大军为依仗,此时早不知出了多少乱子。”
“诸位请想,若是我军主力一股脑到了东阳,横冲军到了成都,新都无重兵坐镇,无大帅主持全局,一旦背后发生这般骚乱,对前线将是何等打击?也亏的是军情处隔绝了这些贼子与成都的联系,让他们把握不好时机,惶急之下露出了马脚,让军中眼线给提前注意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孟老贼的手段有多少,隐藏的奸计又有多少,实在是无法尽数探知,东阳之战若非采用添油战术,层层逼出其真实战力,在贼军力竭之地给予雷霆一击,何时能拿下城池实在难说。”
“此战的关键,便是在静难军抵达东阳后,三日内夺下城池,只有这般迅捷取得东阳,才能不给成都有更多时机大做文章。而以护国、保义两军迷惑成都两日,以横冲军拖住成都一日,为你我东阳之战争取到三日时间——在这三日中,因为孟老贼不清楚我等的意图,故而不好轻举妄动,这才是夺取东阳的关键。”
“而一旦孟老贼反应过来,东阳已成我军囊中之物,到那时便是他依仗成都、东阳的掎角之势,坐拥益州其它县镇并及其他州县,隐藏有万千手段,也无从施展。”
说到这莫离笑了笑,“以快破敌,这便是大帅的锦囊妙计。孟知祥大概做梦都想不到,东阳会这么快被我等攻下。”
听罢莫离的完整讲述,夏鲁奇、李绍城、郭威三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说什么好,他们不知道孟知祥“曾今”拥有的帝业,故而不能尽知孟知祥的可怕之处,此时有些吃惊也是情理之中。
但李从璟一番布置的高明之处,他们却还是能够体会。
李绍城、郭威还好些,毕竟跟随李从璟久了,对李从璟的谋略多有认知,夏鲁奇就不一样,从他近乎僵硬的面部表情中便可以看出,此时他心中定是惊涛骇浪。
闲话休叙,莫离随即按照预先布置,将禁军划入到该在的位置,李绍城、郭威两人也各归本位,只待明日给予东阳意料之外的致命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