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军从蓟州出发,赶至营州时,因为时间仓促,锱重来不及尽数携带,大部分仍旧留在蓟州、平州。》顶点说,..在新军围困营州后,才由蓟州、平州边军,将大军攻打营州所需的锱重一批批运往前线。
是以李从璟在到达营州后,并未着急攻城,而是一直在做攻城前的准备,以等待攻城器械运达之后,对营州城展开雷霆一击。营州毕竟坚城,忽赤也速儿又坐镇营州准备良久,不可觑,为今之计,是利用契丹军士气低落的弱,不给他们有重新建立信心的机会。针对目前情况,幽州军最好的策略,无疑是不动则已,动必破敌。
为固守营州,之前忽赤也速儿在营州的这些时日,对营州城防进行了严格布置。他的布置分为三个方面,或者三个层次。首先,外层,忽赤也速儿将游骑远放数十里,建立起游骑常规巡逻机制,用游骑和斥候组成严密的战前巡查网。其次,在营州城外,建筑大量防御工事,平地竖木桩,造陷马坑,加宽加深濠沟和护城河,多立羊墙等;最后,加高加固城墙,补充插杆狼牙拍等器械,储备极其丰富的雷士滚木、箭矢,并在城墙转角垒造土山,在土山上建起高大箭楼。
通过这里中外三重防御,忽赤也速儿将营州城布置的固若金汤,让人望而生畏,寻常军队、统帅见了,莫攻克此城,恐怕连攻城的勇气都要大打折扣。
忽赤也速儿并非契丹八上-将,威名却几与其齐,在攻打辽东的转折时期、在抵挡李从璟北上的关键时刻,耶律阿保机更是将驻守营州的重任交给他,的确不是没有理由的。
耶律欲隐性子暴戾,其用兵风格也是诡谲大胆,充满侵略性与进攻性,可喻之为矛;忽赤也速儿性情稳重,木讷少言,与之相应的,其用兵谨慎持重,滴水不漏,可谓之为盾。一张一弛,一攻一守,用耶律欲隐与忽赤也速儿两人搭档,互补互助,共拒李从璟,也是耶律阿保机用心良苦。
然而,对于营州城的防御,莫离不过是给了四个字评价,“枉做龟壳。”
对于耶律欲隐和忽赤也速儿攻防兼顾的帅将组合,莫离的评价也可谓辛辣,“徒增笑耳!”
莫离话中对耶律欲隐和忽赤也速儿的不以为然,甚至是不屑一顾,由这八个字展露无余。
莫离这些话的时候,李从璟正扶栏而望,在他脚下,源源不断的锱重器械,在卢龙边军的押送下,长龙一般汇进军营。
营州城防固然严密,然而对李从璟而言,一座要攻打的城池,无所谓城防坚固与否,更无所谓望而生畏,只有如何攻克。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如是而已。
忽赤也速儿善守,那么此时留给李从璟的选择就只有一个:他善攻。
他必须善攻,因为他必须克下此城。
营州城墙上,耶律欲隐不顾创伤,走上城头,在忽赤也速儿的陪同下,观察城外唐军。耶律欲隐在醒来之后,并没有再意图斩杀忽赤也速儿,且不言战前斩将不利,营州城还需要忽赤也速儿镇守,以拒唐军,他先前欲杀忽赤也速儿,也不过是一时之气罢了。
然而耶律欲隐虽性情乖戾,却也是心机深沉之辈,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这回被气到吐血晕厥、欲斩大将的地步,可见其受到的打击何其之大。
不过此时走上城头的耶律欲隐,已经没有半分颓败阴霾之态,整个人精神饱满,面目温和甚至更胜以往,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才经惨败,而是方有大胜。事实上,昨夜耶律欲隐睡得不错,他知道接下来他要面对一场大战,所以他需要养足精神。
眺望城外唐军连营,耶律欲隐神色自若,对忽赤也速儿道:“我有坚城、良将、虎士在此,李从璟便纵有十万军,也难破我城!将军善守城,此番可不要让本帅失望!”
“大帅放心,唐军想要攻克营州,若无三月,断无可能!”呼赤也速儿这话的时候,语气很果决,他并没有夸大其词,他是真有这个把握,哪怕如今契丹军已在雁南损兵折将,营州城内已只五千契丹军,然而将帅齐心,耶律欲隐对他的勉励,都是他有此定论的原因。
耶律欲隐微微颔首,仪态从容,大将风范。
然而,接下来看到的一幕,却让耶律欲隐和呼赤也速儿再也无法继续从容不迫。
城外,长龙也似汇进唐军连营的锱重人马,如同江流入海,源源不断。
起初耶律欲隐和忽赤也速儿对此不以为意,但在唐军锱重连续三日持续不断补充进唐营之后,面对在唐营内外垒起的无数山一般的攻城器械群,耶律欲隐和忽赤也速儿面色都变得极不好看。
“李从璟这是在使诈!他疯了吗?他哪来这么多攻城锱重!他要做甚,他要发动与我大契丹国的决战不成?!”
相比之之前一直名将风采、雍容气度,而此时毫无风度跳脚大骂的耶律欲隐,忽赤也速儿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他与耶律欲隐不同,作为契丹现今在城池攻防战上造诣最深的将领,他更能知道,唐军运来如此多的辎重,究竟意味着什么。
不过耶律欲隐有句话得很对,李从璟这根本就不是在打算攻城,若不论军队数量,仅以辎重论,唐军携带的攻城器械,发动国之决战或许夸张了些,但也绝对足够攻掠大片土地!
幽州军的辎重补充,并非三日就已完成,而是整整持续了五日。在这五日之中,幽州军驱赶着雁南俘虏的契丹士卒,为他们拔出营外的木桩,填充壕沟,做攻城准备。
在对面自己的同族时,耶律欲隐和忽赤也速儿毫无恻隐之心,城墙上的利箭如雨水般泼下,任凭那些被驱赶的契丹俘虏如何哭爹喊娘,都没有半分作用。
所有辎重都抵达之后,李从璟又花却整整一日时间,来将这些器械布置在营州城外各处,以求发挥最大功效。
待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李从璟召开军议,准备着手攻城。
“为保营州,之前忽赤也速儿设下里中外三道防线。其外围游骑、斥候,在我军情处锐士和斥候的猎杀下,很快就土崩瓦解,也因此新军才能顺利抵达营州城下;营州城外的木桩、陷马坑、壕沟,经过这段时间的处理,也都解决的差不多;接下来,是时候会会忽赤也速儿的最后一道防线了。”军议上,李从璟以这些话作为开场白。论述连日战绩,目的在于临战前再鼓舞一番士气,只不过帐中诸将无不斗志满满,他这话一出口,众将俱都纷纷请战,要求做先锋。
李从璟摆摆手,在诸将安静下来之后,笑着示意莫离道:“此番攻城之战如何布置,且先听军师安排。”军中素有军师、军士祭酒等职,这倒不是李从璟笑。莫离、王朴、杜千书等人,本身在幽州有官职,但既然随军出战,李从璟也给了他们军中身份。
莫离摇着那把素不离手的折扇,“此番攻城布置,经由军帅与我等商量,分两步走。第一步......”收拢折扇,往地图上营州城的位置一,用了一个从李从璟身上学来的词,“轰炸!”
翌日,天方佛晓,营州城外巨响轰鸣!
数百架重型投石车,展开机身,张开双臂,卷起巨石,对营州城展开了覆盖式密集轰击!
营州城墙内外,顿时石落如雨。城墙上的契丹军士,仓惶逃命,各种防御设施,逐渐土崩瓦解。
这一日,过万巨石,落在城墙内外,营州女墙崩溃垮塌者不计其数,契丹军士伤亡惨重!
一连三日,日日如此。
第四日,严阵以待的幽州军,涌出军营,携带无数攻城车、攻城云梯,奔向已经面目全非、处处皆是破绽的营州城墙!
排山倒海的铁甲狂潮,四面八方燃起的烽烟,箭雨如织,刺猬般的营州城支离破碎。
当日,城破!
幽州军蜂拥而入,杀进城中,契丹军抱头鼠窜,成片跪倒,哀嚎乞降。
攻城持续不到一日,营州城中再无战事。
当日午后,斜阳低垂,营州城门洞开,李从璟在万军簇拥下,策马缓行进城。
当日军报,耶律欲隐在幽州军开始总攻时,未作片刻抵抗,即弃城狼狈而逃,守城主将忽赤也速儿,死于乱军之中。
得到军报之时,莫离轻蔑笑道:“袭蓟州北境,战马怀远时,耶律欲隐何等意气风发,视我等为鱼肉,可肆意宰割,乃至豪言要灭我幽州军!如今不出旬月,连与我等交战的勇气也无,战端方启,便只身逃窜,犹如丧家之犬,何等讽刺!”
李从璟淡淡一笑,没做回答。
莫离深知李从璟脾性,见他这幅模样,便知李从璟根本不屑置评。
莫离想起战前,李从璟起过的一句话。
“以一地战一国,我力有不逮,然以卢龙九州之地,数年积累,要破一座城,呵——鲲鹏戏蚍蜉!”
不时,忽赤也速儿的人头被送上来,瞥了忽赤也速儿血淋淋的头颅一眼,见李从璟没有兴趣多看,莫离摆摆手,让人丢了。
他心中叹道:“忽赤也速儿,你的确善守,依军情处的情报,在契丹国内,你是对城池攻防战造诣最深的人。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汉人战法的精髓,你不过是才摸到了皮毛罢了。今日之后,你应当学到了我大唐军队是如何攻城拔寨——可惜,这份本事,你只能来世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