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诸将神情焦急,你言我语闹成一片,扰得人心烦,使得原本就紧迫的氛围,更甚了几分。≌≌≌≌,▲.≧.c♀om李从璟站在舆图前,冷眼望着面前嚷嚷不停的诸位将领,不动声色。
吵吵闹闹的都是卢龙军将领,面对危急形势,便是李彦超也萌生了退意,他虽未话,却也紧紧看着李从璟,等着他下达南撤的军令。百战、卢龙两军多位将领,在屋中分立两排,泾渭分明。两军之前虽已经历协同作战,却还未融为一体。
一排百战军将领们,无一人言语,更无一人有异动,甚至连脸色都没有太大变化,尤其是郭威、孟平等人,神态自若。他们都是军中骁将,静立在那里,八风不动,大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质,无声胜有声,气势立即就彰显出来,若非人多,便有一股鹤立鸡群的味道了。
同为当世极有分量的军队,卢龙军亦是能征善战之师,然而差别在眼下却如此明显,彼此之间仿佛有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一边吵闹,一边安静,反差立即突显出来,在屋中形成一种诡异的气氛。
百战军成军以来,经历战事或许不比卢龙军多,然而面对的险境却不一定比卢龙军少。然百战军回回都能逢凶化吉,所依仗的是什么,每位百战军将领心中都清楚得很。
卢龙军诸将请命不停,惹得李从璟心烦,他索性转过身去,负手面对舆图,不再看躁动的卢龙军诸将,留给迫切请撤的他们一个背影。
郭威、孟平等人见卢龙军诸将纷纷叫嚷,心中已生不满,又见对方在李从璟面前举止失度,扰了李从璟正常思考,轻蔑、愤怒之下,顾不得给对方留脸面,就要出声呵斥。
郭威、孟平等人未及出声,李彦超已经反应过来,他红着脸朝身后的卢龙军诸将吼道:“都给老子闭嘴!军帅自有谋算,岂容尔等喧哗?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屋中气氛异常,面对险境,两边将领表现截然不同,李彦超岂能看不出来?
完,李彦超向李从璟抱拳,补救道:“是战是退,全凭军帅定夺,卢龙军绝无二话!”
李从璟一动不动,对李彦超的话没有半分反应,竟是丝毫不给李彦超面子。李彦超闹了个大花脸,顿时有些难堪。卢龙军诸将见百战军的将军们都拿斜眼看着他们,虽然愤怒,却也知道方才有些沉不住气了,高低分明之下,不免羞愧,一时都闭上了嘴巴。
屋中一时落针可闻。
过了半响,李从璟转过身,冷然环视屋中-将领,眼神中的怒意让人感受分明,可见是动了真怒。他用生硬的语调道:“夫未战,焉敢言胜负?未战而怯,便纵有十万大军,能入龙潭虎穴?能征善战者,虽敌十倍于我,岂非不敢战?尔等都是军中宿将,戎马半生,见惯生死,当有一份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概在胸!今形势艰难,固然不假,然则面前有难处,便就要后退么?”
战场拼杀,平常时百战、卢龙军并未体现出太大差异,但在面对困境的时候,差距就体现了出来。
李从璟继续道:“若是护边击贼之事人人可为,那还要我等作甚?正因为常人不能为,才有我等用武之地。做常人不能做之事,方显英豪本色!”
话尽于此,李从璟不欲就这个话题再多言,摆了摆手,冷冰冰道:“今我欲战此地,好叫蛮贼知晓大唐亦有豪杰。尔等若是胆怯,或者认为此战不能胜,大可自行南撤,去退守平州,本帅便宽容一回,不追究尔等罪责!”
显而易见,李从璟这话是激将之法,但即便明知如此,话落在卢龙军耳畔,依旧无比刺耳。百战军诸将今已看不起卢龙军,此时闻听李从璟此言,当即齐齐抱拳,道:“我等誓死追随军帅,护边击贼,战此地,叫契丹蛮贼知晓,我中原儿郎皆豪杰!”
百战军将士是中原人,因是诸将言“中原儿郎皆豪杰”,却又是进一步刺激卢龙军了。
军中多血性男儿,如今乱世当道,征战频繁,谁会缺一腔热血,谁又会甘愿被人瞧不起?被李从璟和百战军诸将如此轻视,卢龙军诸将莫不大怒,情绪激昂。李彦超率先踏出一步,重重抱拳,近乎吼道:“燕赵男儿,自古皆豪侠勇士,我幽云儿郎,人尽敢战之士,我等誓与契丹死战!”
卢龙军诸将齐齐吼道:“誓与契丹死战,决不后退!”
先抑后扬,既然卢龙军诸将表明立场,又各自奋然欲战,李从璟目的也就达到,不再继续挑拨他们,上前一步,扶住弯腰抱拳的李彦超,动容道:“能得全军将士同心同德,便纵契丹有十万军,我亦不惧,何不敢一战?”
百战、卢龙军将领纷纷请命,“请军帅下令!”
前后只片刻时间,同样是请命,但所请之令却已不同。
就在这时,先前领命外出的第五姑娘归来,向李从璟禀报了军情处探知的情报,她道:“现今查明,营州城以东五十里之外,突兀出现万宇契丹精骑,正全速向营州城奔驰而来!”
这个消息不可谓不震撼人心,若是早一两刻听到第五姑娘带回的这个消息,不得会有更多将领劝李从璟南撤,但是此时,无论百战军还是卢龙军诸将,都凛然抱拳道:“请军帅下令!”
军心一致,方能一战。李从璟遂道:“斥候将军孙二牛,凭伤残之躯,以身涉险,不顾生死,亲赴敌营,为我大军探得重要军情,又为递回消息,不惜杀生成仁,此等忠肝义胆,令全军感念!今,既得契丹军队动向,为保我大唐疆土,为护幽云数十万百姓,为立我唐军尊严,为证我汉人男儿英雄,本帅意欲与之一战!”
“诸将听令!”
……
李从璟破耶律敌刺布局的计策并不复杂,四个字概括:分而击之。
首先要对付的,是机动性极强,也是威胁最大,如鲠在喉的万余契丹精骑。耶律鲁多已至身侧,进可攻城,退可威胁营州侧翼,实为大患。不除之,唐军无法自在排兵布阵。
要对战耶律鲁多,就不得不防备耶律敌刺从正面进攻。耶律鲁多出现在营州东侧,可见是要与耶律敌刺两面夹击,如此,在唐军与耶律鲁多交手时,耶律敌刺必不会袖手旁观,而是会同时举兵。为此,李从璟令李绍城务必坚守住白狼水南岸防线。即便是防线守不住,也要坚持到耶律鲁多兵败的时候。
其次,是如何战胜耶律鲁多。耶律鲁多有万余契丹精骑,唐军即便是全力迎击,也无必胜把握,何况是在分兵坚守白狼水南岸防线的情况下?而一旦迎战耶律鲁多失利,李绍城在白狼水南岸的防御就失去了意义,最后唐军还是会被两面夹击,从而面对覆亡的境地。
第三,在战胜耶律鲁多之后,唐军如何守住营州城,能在耶律敌刺的进攻下立于不败之地。且先不言击败耶律敌刺,能守住营州城就已是一大挑战。
第三是后话,姑且先不必详论,就如何战胜耶律鲁多,李从璟心中已有几分成算。否则,他也不会执意要坚守营州、不肯南撤,若非成竹在胸,强逞一时意气,而将大军送入危亡之境,那是愚将所为。
耶律鲁多距离营州城已很近,以骑兵脚力,要奔袭五十里,只是旦夕之间的事情。事不宜迟,李从璟下令郭威率领君子都,孟平率领中军,并卢龙军主力,带上一应物资,星夜离开军营,开赴东边。
李从璟仍旧坐镇营州城。
在李绍城领军驻守白狼水南岸,郭威、孟平和卢龙军主力迎战耶律鲁多的情况下,此时的营州城无异于一座空城。城中的驻防兵力不过数百人,李从璟作为幽云防御使,三军主帅,此时身边的护卫更是只剩下百人。除此之外,营州城外的土城,亦只有少量兵力驻防,仅是确保土城能正常运转而已。
若是此时有一支偏师,突然出现在营州城下,几乎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营州城,身在其中的李从璟,更是在劫难逃。然而唐军的征战布置,耶律敌刺注定是无法在当前就知晓得如此清楚的,若是耶律敌刺能对唐军了如指掌到这种程度,对李从璟而言,这场仗也就不用打了。
营州城唐军驻守不多,但在城内外,军情处、斥候锐士所组成的大网,仍旧在高效而严密的运行着。
辰时,拂过白浪河的微风吹进城中,带来了河上的噪杂声,李从璟由是知道,白狼水攻防战,此时已经是打响了。
今日不同往时,耶律敌刺之前是“佯攻”、“练兵”、“准备”,到得今日,是白狼水北岸的契丹大军,全力发动正式渡河战役的时候了。耶律敌刺一番谋划,长久准备,至此开始“两面夹击”。
白狼水攻防战打响后两个时辰,从东边返回的游骑向李从璟带回了郭威和李彦超等人最新的军情:大军进入预定位置,已与耶律鲁多哨探游骑接触上。不时,游骑再报:两军已交战!
丁黑站在一旁,李从璟独坐阁楼,面对浩淼而苍凉的边地,煮了一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