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璟这话刚落下,张午就带着一众亲兵进屋,将何冲围在中间,虎视眈眈。
蒙三愣了好大一会儿,苦笑一声,对李从璟抱拳道:“李指挥使智慧过人,对某的诡计洞若观火,某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只不过,李指挥使可能看透了所有事,但有一件事,指挥使未必看透了。”
李从璟提起兴致,眉头一挑,道:“哦?你不妨来听听。”
蒙三脸上的苦笑之色没有褪去,反而愈发浓郁了些,他道:“昨夜何冲来找何某时,何蒙某其实希望,来找何某的人是李指挥使。”
“此话何意?”李从璟微微蹙眉。
蒙三坦白道:“事到如今,蒙某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蒙某昨日归程路上,之所以大骂指挥使,不过是为了吸引李指挥使注意罢了。其实蒙某早就看出,梁国已经日薄西山,离灭亡不远了,晋国才是会主宰天下之国,因此蒙三早就有投靠之意。这事想必李指挥使也能理解,因为之前已有不少梁将投靠晋国,蒙三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蒙某本打算吸引李指挥使注意之后,借机投靠,不曾想何冲竟然先找到了蒙某,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何冲昨日与蒙某所之事,想必李指挥使已经知晓,无非是让我假意投靠,然后献计,借淇门‘里应外合’之策,引李指挥使上钩,然后和淇门梁军共谋,谋害李指挥使罢了。”
“蒙某是个粗人,不懂这许多弯弯绕绕,事情已与李指挥使明,但凭李指挥使处置便是。”
这回倒是轮到李从璟惊讶了,他没想过诘问蒙三的事情会进行的如此顺利,更不曾料想到,蒙三竟然是这般心思,一时皱眉不语。
李从璟暗忖:蒙三当下所的话,就真的可信吗?如果他这是以退为进,意图谋取自己信任,再行诡计对付自己,又该如何?
真到假时假亦真,假到真时真亦假,真真假假,如何分辨?
李从璟寻思了一番,没有对蒙三的坦白发表评论,而是问道:“你要投靠晋国,本使自然没有不欢迎的道理,当此非常之时,正是用人之际,若你能诚心投靠,本使必重用你等,使你等建功受赏。蒙三,本使且问你,你投靠本使,能拉拢多少梁军与你同一条心,立马投入接下来进攻淇门的战斗?”
蒙三受到鼓舞,拍着胸脯保证道:“蒙某那一都人马,在昨日之战中损失不大,可尽数投靠晋国。至于其他梁军,蒙某能服多少,就不得而知,不过想来也能服一些。毕竟现在大伙儿已是俘虏,之前梁军被俘虏后也多被晋军改编,大伙儿早晚免不了这个命运,早日投靠建功,也能早些在晋军中站稳脚跟,如此浅显的道理,想必大伙儿都明白!”
到底,诸侯争霸是内部争斗,打来打去都是自家人,不比与契丹等外族相争,对卒来,并非不死不休之局,无非是换个老板罢了。
李从璟拍案而起,道:“好,此事便交给你去做。若是你能带一都人出来,你还是都头,若是能带得更多,此战之后,本使为你向晋王请功!”
“多谢李指挥使,那末将现在就去?”蒙三话间,自称都变得很快。
“事不宜迟,自然是越快越好!”李从璟道。
当下,李从璟带着蒙三,去了共城大牢。
蒙三是否真心投靠,李从璟一时还真看不准,不过只要蒙三服梁军,李从璟就能控制住他们。若事实果真如此,则蒙三之心就没什么值得怀疑。
到了大牢,蒙三首先召集了他麾下的一都梁军,不出他所言,这一都人马,基本上都愿意跟随蒙三投靠晋军。蒙三摆平这一都人马之后,立即又去劝其他梁军,“咱们兄弟都是从军吃饭的,没野心为的不过是在乱世搏一个温饱罢了,有野心的想混个官当当,封妻荫子,如此罢了,谁都不容易。现在战败被俘,已成事实,你我皆无回天之力。现在摆在兄弟们面前无非就两条道,要么投靠晋军,继续从军,要么被发配,日后成为苦力,如此而已。该怎么选,大伙儿心里难道还不清楚?”
“晋王如何,想必大伙儿早有耳闻,这些年以来,梁军与晋国开战,就没打赢过,晋王挥师中原,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到时候,你我还能回去与家人团聚,有何不好?”
“李指挥使是大晋内外蕃汉副总管之子,更是晋王侄子,前些时候更在魏州城外斩杀张郎,跟着他前途如何,不需要蒙某多言……”
蒙三的劝很能打动人心,李从璟负手站在一边,面不改色,心中在想这蒙三看似五大三粗,实际倒是个可塑之才……至于忠诚,眼下五代十国这个世道,最不信的就是这个。
不短的时间之后,蒙三的成果出来了,除却他那一都人马,还有差不多百人或者认清事实,或者被他动,愿意立即投靠晋军,随李从璟去进攻淇门。
蒙三汇报之后,李从璟头,对那些人道:“投靠晋军,进攻淇门是尔等首战,若是得胜,加官进爵,日后就是晋军编制,与我身后这些人没有区别!”
带人走出大牢,李从璟拍着蒙三的肩膀道:“蒙都头做的不错,本使愿与你并肩杀敌,共享富贵。”
蒙三振奋道:“愿听李指挥使差遣!”
李从璟微微一笑。
他在想,若是何冲知道被他派来谋害自己的蒙三,不仅投靠了自己,还帮自己壮大了力量,一定会气得吐血吧?
谁让他何冲行得是阴谋、道,而李从璟行得是阳谋、大道呢?
当日,李从璟将投降梁军划归他自己麾下,由他直接统领,并传令全军,翌日辰时出发,兵发淇门!
发布军令的时候,何冲看到披挂整齐,威武站在一侧的蒙三,眼睛都直了。
浑浑噩噩听完李从璟的军令,一出大帐,何冲逮着机会就问蒙三是怎么回事,蒙三一脸苦闷的告诉何冲,李从璟根本就不用他去混进淇门,只让他劝降梁军,跟随大军一同进攻淇门!
何冲纵然是捶胸顿足,也是无可奈何。李从璟不用里应外合进攻淇门的方法,要堂堂正正进攻淇门,何冲还能什么?
当下,何冲只当自己一时失算,并没有想太多,况且也容不得他想太多,明日大军就要发兵淇门,何冲还要重新构思,如何去不让李从璟攻克淇门。
“进攻淇门?加上投降的梁军,而今我等也就七百之众,淇门少有一个指挥的梁军把手,你如何攻得下?便是你怀疑蒙三,不用他里应外合,你逃得一死,却也没有办法攻克淇门!”何冲愤愤想道。
共城被李从璟轻而易举拿下,他知道这其中有诸多巧合因素,但是对待淇门,情况则不同。李存勖兵不血刃收复相州,只是因为出其不意,他虽然威震天下,但还不至于让十几万北上梁军就此退军,接下来必有恶战。
如此一来,淇门就不可能如同共城一样,让李从璟轻易拿下。
进攻淇门,很可是一场攻坚战。
这一,何冲能认识到,李从璟自然不会意识不到。
但是如何攻克淇门,李从璟却有自己的打算。
晚间,李从璟将李绍城召来,对他道:“淇门之战,需要攻城,仅凭七百人想要攻克淇门,几乎不可能。所以,我不得不出奇制胜!”
李绍城沉默寡言,也不善言辞,只是干脆道:“指挥使有何吩咐,只管下令就是!”
李从璟眼中尽是肃然之色,他看着李绍城道:“要成就一件事,就得利用所有能够利用的条件。眼下进攻淇门,我等唯一能够利用的,就是溃逃的梁军。蒙三今日献计,倒是给了本使一些想法。所以本使要你带两队从马直,伪装成溃逃的梁军,混进淇门。之后本使攻城时,若你能与本使里应外合,则攻克淇门大有可望!”
“末将遵命!”李绍城抱拳道,想了想,觉得哪里不对,“但如何取得淇门梁军信任却是个问题,若是他们问起我等梁军的情况,以核实我等身份,该当如何?”
李从璟胸有成竹道:“此事不用担心,我会挑选一些投降过来的梁军,与你一同前去,届时淇门梁军但有盘问,让他们回答即可!”
“如此,应该万无一失了!”李绍城道。
李从璟轻轻摇头,叹了口气,看着李绍城真诚道:“此去淇门,千险万难,不可预估,当真是九死一生之境。投降过来的梁军,其心如何,不可尽知,你去淇门之后,又会碰到何等情况,也不可预知,这些险难,都需要你去克服。纵观全军,唯有你才能办成此事,但让你身处险境,本使的确过意不去!”
李绍城呵呵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道:“到时候指挥使别忘记上报末将的军功就行!”
李从璟怔了怔,知晓李绍城这是在开玩笑,但却怎么也笑不出来,道:“李荣与你同去,他斥候出身,应该能帮上你的忙。”顿了顿,以无比认真的语气道:“此番若是淇门顺利拿下,你我都有命在,我必与你结为兄弟!”
李绍城一愣,随即抱拳道:“敢不效死?指挥使等属下的好消息便是!”
罢,李绍城告退,自去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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