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鹏君指点马祥麟,可以说是给了马祥麟天大的面子。
马祥麟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他刚刚发愣、并不是生气,而是因为他也没想到王鹏君会关注自己。
石柱宣慰使对王鹏君而言也就是大点的蝼蚁而已,若不是秦良玉这些年为大明浴血奋战,以王鹏君的地位,压根就不会多看一眼。
对马祥麟而言,有了王鹏君刚刚那一句话,只要王鹏君不倒,就没人敢轻易得罪他。
王鹏君带着满肚子怨气返回京师,崇祯显然是知道的,所以王鹏君许诺的赏赐,崇祯并没有指责,文官虽然有不少人弹劾,但皆被崇祯压了下去——在宫内太监的影响下,崇祯显然认为明军之所以能把鞑子赶回关外、王鹏君当居首功。
让郑芝龙奇袭鞑子后方的战略是王鹏君制定的,勤王军所需的粮饷是王鹏君筹集的,勤王军攻打蓟州时,王鹏君更是身先士卒领军攻城,从而一举打碎后金这只纸老虎,彻底收复关内的失地。
京师被围时,王鹏君更是一枝独秀,数度扭转战局,崇祯虽然因为联名上奏一事对王鹏君心有芥蒂,但本身对王鹏君的能力还是认可的,在加上宫内太监添油加醋,所以更加让崇祯觉得王鹏君不可或缺!
崇祯虽然防备王鹏君,但又不得不重用王鹏君。
把鞑子赶回关外是大功,勤王军皆因这份大功获取了巨大的收益,其中收益最大的是祖大寿和吴山桂——祖大寿的宁远伯世袭罔替,吴山桂则被封为平西伯;秦良玉被任命为都督同知、四川东路总兵;马祥麟被任命为参将。
文官最喜欢干的事便是不给武将记功,即便是曹文诏这样地位不低的悍将,也被黑了很多功劳,但这一次因为王鹏君的缘故,可以说是有功必赏,所以对明军而言,这场大战是一场盛宴——在王鹏君的努力下,大量优秀的将官获得了提拔。
王鹏君在军中待得时间不长,但也拉拢了数百虎贲加入锦衣卫。
对王鹏君而言,返回京师的事他可以忍,但文官集团针对自己的态度不能忍——自己岳父就事论事帮自己说了几句话,结果差点被言官用唾沫喷死。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从早到晚,王鹏君算不上小人,但也不是君子,所以自然不想等上十年!
“陛下,臣弹劾兵部尚书杨嗣昌混吃等死、置天子安危于不顾,臣请求陛下严惩。”锦衣卫指挥使之所有以被称为都督,是因为一般都会加署五军都督府都督同知或者都督的头衔,王鹏君这次返京、就加署了左都督的头衔,所以朝会时、王鹏君的位置是比较靠前的。
“陛下,永安伯信口开河、污蔑阁臣,臣请求严惩。”户部尚书侯恂第一个跳了出来——侯恂深知王鹏君随时都想踩死自己,所以在倒王一事上,他比谁都热心。
杨嗣昌是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在六部兼职尚书的阁老,都是简在帝心的重臣。
“臣附议。”
“臣附议。”
……两厂一卫的人竟然敢公开弹劾宰辅,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即便是赵党,也有不少人公开附议——对文官集团而言,即便是依附阉党的文官也可以弹劾宰辅,但王鹏君一个锦衣卫出身的天子幸臣,那来的狗胆这么猖狂,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打压下去。
杨嗣昌一步登天,成为大明前三的政治大佬,对他不满的文官是异常多的,但此刻即便是对杨嗣昌不满的文官、也纷纷发声支持杨嗣昌。
“京营战力羸弱,若鞑子在次围攻京师,京营能守几日?杨尚书接管兵部后,对京营不闻不问,此举意欲何为?臣以为当大力整顿京营,以备不时之需。”京营虽然实际上掌控在勋贵手里,但明面上却是归兵部管的。
崇祯也曾下令兵部尚书整顿京营,但京营可不是那么好整顿的,勋贵集团树大根深、可不是软柿子,上一个整顿京营的兵部尚书、坟头都长草了。
勋贵集团与国同休,本身是皇权的一部分,勋贵集团衰败的同时,皇权也会衰弱——崇祯上台后之所以重用勋贵,本质上是为了加强皇权。
如今已经开始出现地方军阀的苗头,勋贵是皇权在军队系统最后的保障,所以崇祯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文官集团把勋贵集团弄残、弄废,但不弄残、弄废的话,又没法整顿好京营,整顿不好京营,负责整顿的官员百分百会完蛋。
鞑子围城,整顿后的京营如果表现得一塌糊涂,天子不杀你,文官集团都要喷死你,所以整顿京营对杨嗣昌而言是一道送命题,但偏偏他还没有拒绝的权力。
杨嗣昌的能力还是有的,所以他自然知道京营的问题,但这个事不好处理,所以他漏过了。
“如果杨尚书忙,本官倒是愿意效劳。”别说文官集团了,即便崇祯也不敢让王鹏君整顿京营——在崇祯看来,以王鹏君的手段,如果让他整顿京营,那么京营多半会成为他的党羽,那样的话崇祯睡觉都要睁一只眼。
“此乃本官份内事,岂敢劳驾伯爷。兵部其实已经在商议了,只是还没有形成统一的意见,所以才没有上报天子。”在杨嗣昌看来,这是赤裸裸的报复——如果不是杨嗣昌坚持,崇祯显然不会召回王鹏君。
“京营蛀虫很多,杨尚书不用怕,若是谁不识趣,只管请圣旨呼叫锦衣卫,本伯必定亲自领军帮杨尚书弹压。”王鹏君幸灾乐祸的说道。
崇祯和文官集团显然都高估了王鹏君,王鹏君虽然是滚刀肉,但也不敢现在就去动勋贵集团的根基,若是真把整顿京营的任务交给王鹏君,王鹏君也会头痛。
王鹏君帮崇祯筹集粮饷时,虽然拿勋贵集团开刀,但他挑的是影响力大但根基不深的田国丈,而且动了田国丈后,王鹏君就没有在动其它人——这场筹款行动,实际上伤筋动骨的是国丈田弘遇,其它勋贵顶多是大出血。
锦衣卫巡城时,王鹏君拿住了成国公朱纯臣,论军法是要砍头的,但王鹏君也没有选择杀人立威!
京营难以整顿的关键是疏不间亲,这些老牌勋贵与国同休,本质上已经成了皇权的一部分——最难的改革是革自己的命,试图中兴大明的东林党为啥一地鸡毛,因为他们也没法对自己下手。
崇祯也认为王鹏君的话有道理,京营这个熊样,在不整顿一下,说不定鞑子下次围城,一天就能拿下京师,当然整顿归整顿,也不能一杆子把勋贵集团打死,从而让京营成为文官集团的爪牙。
在崇祯看来,文官集团也是个不靠谱的,辽东将门就是文官集团养出来的,如今已经脱离文官集团的掌控,成为半独立的地方军阀!
“这三个月怎么只有七十万两银子?”南直隶的商税银三个月汇总一次,前半年一共入账了两百六十万两,第三个季度入账了一百一十万两,第四个季度入账了七十万两——年底那几个月是商税银最高的几个月,周瞻原本以为汇总过来的钱最少也不会低于一百五十万两!
王鹏君离开南直隶后、商税银就开始下降、但下降的幅度不大、勉强可以接受,周瞻全面接管南京锦衣卫后,商税银开始直线下降!
在周瞻看来,锦衣卫实际收的商税银肯定会超过账面上的钱——打点太监最少需要数十万两银子,锦衣卫的饷银需要数十万两银子,王鹏君每年最少也要黑掉数十万两银子,这些钱是不能入账的,所以锦衣卫实际收的商税银肯定会超过六百万两。
王鹏君在南直隶时,前两个季度账面上的商税银是两百六十万两,周瞻全面接管南京锦衣卫后,一个季度实际收的商税银是七十万两——周瞻自己要贪一点,相关方面的人也要分一点,实际账面上的商税银顶多四十万两。
今年南直隶的税银任务是四百二十万两,王鹏君带了两百二十万两税银入京,周瞻今年的任务还有二百万两——府库内目前还有一百万两银子,加在一起也就一百七十万两。
南京锦衣卫系统的人员分为三部分——税丁、有编制的锦衣卫、帮闲,这些人加在一起有三、四万。南京锦衣卫的粮饷是自己负责的,一年要几十万两白银,如果一个季度只能收七十万两商税银,那大家都要完蛋。
周瞻之所以和王鹏君决裂,最关键的原因就是江南七姓答应替周瞻收取商税。周瞻获得南京锦衣卫的控制权后,收税的事便是由士绅子弟在负责。
周瞻是外戚,只需孝敬宫内的大太监即可、而且不用孝敬的太多,面子上过得去就行,所以周瞻原本以为自己掌权后,不仅可以大赚特赚,而且还能给崇祯更多的银子,没想到不仅自己捞不到银子、还很可能完不成任务。
“鞑子入关后,西北叛军在次坐大,所以江南的商业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局势稳定后会慢慢恢复的。”商税是崇祯的底线,一旦出了问题,崇祯很可能在次让王鹏君控制南京锦衣卫,所以有远见的士绅还是愿意配合周瞻的,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有人愿意配合、自然也有人愿意偷税落税,在加上锦衣卫实力大减,没有能力去抓那些偷税落税的人,所以就跟滚雪球一样,偷税落税的人越来越多。
王鹏君在时,有非常完善的监督制度,但依旧有税丁贪污,周瞻接管南京锦衣卫后,全面排挤王鹏君的人,所以监督税丁的机构被彻底摧毁,因此税丁上下其手,也捞走了不少钱。
除此以外,商税银只是南京锦衣卫的一个收入来源,海上走私商人的份子钱是南京锦衣卫的另一个收入来源——王鹏君即便在南京,锦衣卫实际收的商税银也不会高于五百万两,商税银的收入并没有周瞻想象的那么高。
海上走私商人的份子钱,周瞻自然是收不到的!
“可以加征税银。”南京北镇抚司镇抚使周朴是周瞻的族弟,在锦衣卫系统已经十几年了,之前一直在京师。
“此举肯会导致民怨沸腾!”王鹏君那么牛都不敢多收商税,周瞻如果加征、和他合作的张智巍会被骂死。
“张千户难道就不怕天子震怒吗?”周朴反问道。
“又不是常例,明年税银恢复正常了,不加征便是。”商税银下降,是多种原因造成的,周瞻显然不知道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