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勋贵集团的第一招是走官方途径——由魏国公出面给应天府和锦衣卫施压,让他们严惩王鹏君。
在南直隶自然不能得罪魏国公,于是孙志渊和张若锦开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孙志渊装病逃避;张若锦则选择提前去外地办案,魏国公压根就找不到人。
张若锦还是有些能量的,刘嗣被定罪的罪名并不是白莲教教徒,而是收受白莲教贿赂、包庇南城牙行非法贩卖人口,这样一来,张若锦的罪过就轻了,最终保住了镇抚使的官位——虽然逃过一劫,但也留了案底,所以自然不敢招惹有靠山的王鹏君。
南京勋贵集团在魏国公的带领下,准备联名上奏弹劾王鹏君,结果折子刚写好,王鹏君升任千户的命令就下来了。
虽然是巧合,但得知王鹏君升任千户后,魏国公还是气得跳脚。
迟疑再三之后,魏国公还是决定找江南士绅集团合作——勋贵集团和江南士绅集团是一种即对抗、又合作的关系,双方在利益上有冲突、也有合作。天子派出的税监之所以在江南落得这么一个下场,和勋贵集团坐山观虎斗有直接的关系。
“一个小小的千户而已,即然魏国公开了口,拿掉他的官职就是。”扬州张氏、南京李氏、苏州萧氏,这三家是杀税监的幕后策划人,王鹏君家人的死也与他们有关。
江南七姓,这三家在海上的影响力最大、南直隶一带的海上走私贸易,基本上都控制在这三家手里。对这三家而言,斩草自然要除根——千户虽然只是中层军官,对三家没有任何威胁,但谁知道他以后会不会发达,所以不如杀了、一了百了。
“你以为朝廷是你家开的吗?”郭庭出身松江郭氏,是松江书院的院长——松江书院是江南最有影响力的书院。
松江郭氏是江南七姓在朝堂之上最有影响力的家族,东林党在朝堂之上的代言人和郭庭私交深厚、彼此联姻。郭氏子弟和姻亲也有不少在京师担任要职,论对时局的了解,郭庭自然远超其余六人。
崇祯刚上位时,东林党一度权倾朝野,但由于没有处理好国内的矛盾、导致时局越发严重,所以崇祯开始怀疑东林党,自鞑子围困京师后,三名出身东林党的内阁阁老被陆续赶出内阁。
东林党推出钱谦益和周延儒争夺内阁名额,结果钱谦益惨败、引咎辞职,如今内阁阁老无一人出身东林党。
内阁虽然没有东林党的人,但东林党底蕴深厚,群众基础强,其权势依旧强悍的让内阁都害怕——言官弹劾周延儒与“阉党”狼狈为奸,试图推翻逆案,搞得周延儒非常狼狈。若不是崇祯迫切需要一名有政治才干的首辅帮他解决危机,周延儒搞不好已经完蛋了。
“罗益诚奉旨巡抚南直隶,显然还是为了税收的事,这次我们要不要退一步。”杀税监一事,郭庭是坚决反对的,但没想到张、李、萧三家先斩后奏,此事郭庭曾发了好大的火。
丁羡担心几人发生争吵,忙转移话题。
扬州丁氏虽然不卖盐,但却是江南最大的盐商——六成盐商的后台是丁氏。
“李阁老、韩阁老、钱阁老,皆已被赶出内阁,并被严令归乡;钱贤弟虽然还在京师,但却依旧没有起复,这个时候没必要去触怒赵德业、更不能去触怒周延儒和天子。”内阁的周延儒和温体仁联手打压东林党,京师的东林党虽然依旧势大、但所处的环境也异常凶险。
罗益诚是周延儒的人,天子对他寄以厚望,若是他也死在江南,那么周延儒和天子都会暴走!
赵德业虽然不是东林党,但和东林党关系密切,所以没必要为了王鹏君把赵德业往死里得罪!
“罗益诚不是糊涂人,自然不会如阉党一般胡作非为。何况辽饷也不会年年征收,忍一两年也就过去了。”徐州刘氏是江南最大的粮商。
刘氏每年都会往九边运粮,对九边的情况比较了解。朝廷因为国库空虚无法按时发饷,导致九边每年都会发生闹饷事件。
在刘朝安看来,鞑子今年之所以能成功围困京师,根源还是国库空虚。江南如果继续一毛不拔,显然会彻底触怒天子!
“在天子眼里,江南就是肥羊,今年征辽饷不反抗,明年就敢来清查农税和商税,后年就敢来收矿税。”萧沈瑜显然依旧想硬扛。
“京师他说了算,江南我们说了算,用不着怕他,怂恿读书人直接把罗益诚骂走即可。”如何与天子周旋,江南士绅经验丰富——不直接与天子硬钢,专门针对天子的爪牙!
“不能束手就擒,但也要注意方式方法。去年的农税和商税都几乎是零蛋,辽饷显然不能在如此,多少还是要交一点。”辽东有强敌、西北烽烟四起,天子手中又没有得力的爪牙,所以自然不敢在江南搞事情,但兔子急了也咬人,何况是天子,所以不能做得太绝。
国库虽然空虚、但权贵阶层却富得流油!
崇祯如果能在江南正常征收商税、农税,就能获得一笔稳定收入缓解一下朝廷的财政危机,但江南士绅以东林党为根基形成了一个稳固的利益集团,崇祯如果没有得力的爪牙,是收不上税的。
“大人,有卫所兵来酒楼闹事。”王鹏君升任千户后,担任南城百户的是王善保。
“是刻意的、还是意外?”王鹏君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宣武伯。
“他们砸酒楼的时候自报家门,说是魏国公派来的。”卫所那边来了近百人,所以不仅酒楼被砸了、锦衣卫这边也吃了大亏——有三十多人受伤,如果不是武馆的人及时赶到,凶手说不定还能全身而退!
维护南城治安的力量有两部分,一是巡街的锦衣卫、帮闲和府衙的衙役,这些人加在一起大概一百人左右,二是武馆的锦衣卫、也是一百人左右。武馆的锦衣卫类似梦中世界的特种兵,这些人都配有马匹、盔甲和手弩。
马、盔甲和手弩都是守备太监帮忙弄的!
“走!”王鹏君马上便明白了魏国公的意思——如果没有把卫所的人留下来,即便知道指使的人是魏国公,王鹏君也没有任何办法。
在官方途径无法维护勋贵集团的面子后,魏国公选择了暴力破局。
锦衣卫有监视勋贵的职责,宣武伯的事、如果是锦衣卫巅峰时期,甚至都敢直接锁他下狱。魏国公自然不会和宣武伯一样傻,直接领着人去锦衣卫衙门砸场子——让人去砸王鹏君的酒楼,即能震慑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又能给王鹏君带来足够大的损失,这显然是一个完美的决定。
为了达到最完美的效果,魏国公的计划是一直砸到王鹏君低头为此——今天不低头、明天就砸他的客栈;明天不低头、后天就砸他的市场……
为了确保安全,去砸场子的卫所兵都是挑选出来的精锐,但没想到还是出了乱子。
“慌什么,卫所的士兵打架闹事,依法处置就是。”魏国公瞪了眼惊慌失措的徐文爵,满眼都是失望之色。
“他们说是父亲派去的……”
“这种丘八喝醉了酒胡说八道,谁会信。”王鹏君和宣武伯的小冲突,没人愿意管;魏国公与王鹏君的冲突,同样也没人愿意管。
人被抓了,自然会产生一些麻烦,但这也没有太大的关系,反正魏国公手下有的是人,明天他就可以在派一百名卫所兵去南城闹事。
王鹏君赶至现场时,数十人躺在地下哀嚎。
“要不要送去府衙?”李桂开口问道。
“不用!把他们直接送去魏国公府。”送去府衙也牵连不到魏国公,所以不如给魏国公一个面子,魏国公如果识趣,就彼此息事宁人,如果还想继续闹,那么下次就送一个大礼包给魏国公府。
魏国公以势压人,王鹏君感觉憋屈,魏国公也感觉憋屈。
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千户,论理就应该直接辗轧他,结果却只能用近乎流氓的手段欺凌他,魏国公自然觉得委屈,所以王鹏君把人送回国公府的举动并没有让魏国公消气,在他看来这还不够,于是第二天又有一百名卫所兵跑去南城闹事。
“人都逮住了,这次去的是市场,由于提前做了准备,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
“敲锣打鼓在城中游一圈后在送去魏国公府,到了魏国公府后,连喊三声谢魏国公!”借魏国公几个胆,他也不敢调动上千卫所兵来南城闹事,而武馆如今已有将近三百人。
卫所兵战力低下,只要不来数千人,王鹏君的锦衣卫就足以辗轧来南城闹事的卫所兵。
国人一向喜欢看热闹,魏国公府被打脸,这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热闹,自然不缺少看戏的人。
锦衣卫押着卫所兵来到魏国公府的大门后,齐声高喊谢魏国公——围观的吃瓜群众瞬间传来一片哄笑声。
“想玩我就陪他玩,明天调五百人过去!”国公府内的魏国公气的砸碎了自己最心爱的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