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夫人心中的理想女婿是南京礼部尚书陈学凯之子陈贤超,陈贤超出身诗书礼仪之家、自幼就有神童之名,二十岁便是乡试“解元”。
南京礼部尚书虽然是闲职,但品级摆在那里,只要运作的好、就可一步登天成为真正的六部尚书。即便一直窝在南京,陈学凯也不是毫无影响力的,这一次赵德业谋划复出,陈学凯也出了大力——这也是赵夫人钟意陈家的原因。
赵德业如果在南京六部有一个尚书的闲职,那么回京便是板上钉钉的事。
赵蕊对陈贤超也是比较满意的,之所以迟疑不过是心有顾忌——陈贤超因赵蕊害相思病之事,一度闹得沸沸扬扬,赵蕊担心两人的婚事引起闲言碎语
陈学凯对这门婚事无疑是极其赞同的——陈学凯虽然在朝堂之上也有些影响力,但远不如赵德业。
陈学凯已经收到风声,赵德业是吏部尚书的热门人选——两家一旦结为亲家,父子二人的前程都能得到保证!
“跪了快一天了,先起来吃点东西。”赵红玉出城烧香虽然不是巧合,但王鹏君还至于拿赵红玉来出气——此事别说赵红玉母子了,赵德业也肯定是不知情的。
赵德业如果真无情到这一步,就不会让赵红玉嫁给王鹏君。
赵德业虽然事先不知情,但如果赵府没有狸猫换太子,对方未必敢下狠手——对方若是不顾忌赵府,也不会设局让赵红玉离开。
“我不饿。”赵红玉返回王家后,便一直跪在灵前。
赵红玉虽然单纯但并不傻,王家出事后、赵德业便杖毙了伺候林姨娘的一个婆子,赵红玉自然能猜出所谓的烧香是怎么回事。
“听话,先去吃点东西,这事与你无关。”王鹏君抱起赵红玉、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一点。
“相公,都怪我,我不该出城去烧香的。”赵红玉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你留下来有什么用?你以为他们会因为你就息事宁人。”王鹏君有点烦躁的呵斥道。
赵红玉见状极力强忍、但双眼都是泪水。
王鹏君此刻怒火滔天、根本没有精力去开解赵红玉,但偏偏赵红玉又想多了、认为自己罪大恶极,王鹏君要是说几句重话,估计她都有寻死的心思。
“大人,有千户大人的消息了。”王善保是王鹏君帐下小旗,是王奎父子的心腹。
王鹏君放下赵红玉走向远处,王善保忙跟了过去。
“千户大人也是昨夜遇袭,对方动用了火器,锦衣卫这边全军覆没。”
王鹏君闻言急怒攻心,瞬间吐出一口鲜血。
“大人……”
“我没事,衙门里怎么说。”王鹏君只感觉胸口异常难受!
“说是盗匪谋财害命。”王善保忙上前扶住王鹏君。
破家灭门之仇,自当百倍报之,不过王鹏君此时并没有脱离危险,要想报仇,必须先保住自己小命再说。
万种思绪涌上心头,王鹏君一时间急怒攻心,吐出几口鲜血后,直接晕了过去。
王善保忙命人请医生,一时间闹的鸡飞狗跳。
“外边是谁在守夜。”王鹏君醒来时,一睁眼就看到双眼红肿的赵红玉。
“是锦衣卫的人。”赵红玉忙端着药碗伺候王鹏君喝药。
“此事与你无关。我如今诸事繁忙,也无心照顾你,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要让我操心。”王鹏君喝完药后,握住赵红玉的手掌轻轻的拍了拍。
“相公,我没事的。你不用管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赵红玉忙开口说道。
“你去叫王善保过来。”王善保来了后,赵红玉忙主动退了出去。
“外面守着的都是谁。”王鹏君开口问道。
“都是我们的人,有几个兄弟还带了手弩,大人放心好了。”王善保自然知道王鹏君在担心什么。
“去夫人那支一百两银子给兄弟们……”
“大人……”
“听我的,不能让大家白幸苦一场。”王鹏君如今空有屠龙术,但却无力实施,只能选择忍。
“大人,我听说守备太监那里打了招呼,镇抚使已经准备升你为百户。”王善保开口说道。
“千户是谁。”王奎去世,千户的空缺自然有人顶上去。
“还没有定!”
“是我疏忽了。让夫人多给你一千两银子,你替我送给镇抚使。”王鹏君满脑子都是复仇,压根就没去想打点上司的事。
“守备太监那边呢!”王善保好心的提醒道。
“那边要的不是钱。”税监接连被刺杀,南京守备太监也要跟着吃挂落,所以守备太监自然也是满腔怒火,但江南水深,守备太监也顾忌重重。
上次杀税监是刺杀,多少还留点脸面,但这次杀税监是光明正大的杀,江南士绅再牛、也要给朝廷一个交代。
事发后,数人前往衙门自首。
崇祯得知消息后,气得咬牙切齿,一再下旨严审,但旨意到了江南,却并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浪——仅仅两人被判秋后问斩,三人流放,官员一个都没有处理!
“斩草除根,依我看,就应该杀了那小兔崽子。”张佑珐是扬州张氏的族长——扬州张氏、南京李氏、苏州萧氏,三家有海上的买卖,家中喜蓄养亡命之徒。王奎父子杀了三家数十名死士,其中七成是扬州张氏的人,所以张佑珐早就有灭王奎父子的心思!
“张兄说的不错,那小子也是个刀口舔血的人,留着是个祸害。”萧沈瑜是苏州萧氏族长——江南七姓,扬州张氏、南京李氏和苏州萧氏就占了三个名额,这七个家族是江南士绅的领头羊,一向无法无天,万历年间这七家就曾牵头打死过税监。
“赵德业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李瀚文是南京李氏的族长。
“这老小子真要当吏部尚书了吗?”三个老头虽然早已致仕多年,但依旧消息灵通。
“京里的大人也发话了,让大家消停点,皇上有重用阉党的迹象。这次有点过火了,南京锦衣卫这边的意见也很大!”李瀚文开口劝道。
“晚了,阉党死的死,残的残,如今能打的一个都没有,他想用也找不到人。”张佑珐说起崇祯皇帝时,没有一丝敬意。
“先等一段时间,等赵德业去京师后,在悄悄把那给小王八蛋解决了,到时神不知鬼不觉,赵德业也未必会较真。”萧沈瑜虽然人老、但心依旧狠。
“是人就会出意外,只要不留下把柄,赵德业自然不会较真,但这段时间都收敛点!”李瀚文开口警告道。
“放心,我们心里有底。犯不着为了那小王八当得罪赵德业。蝼蚁一样的东西,让他多活一段时间也没有关系。”张佑珐倒不是怕赵德业,而是认为不值当。若王鹏君威胁到了他们的核心利益,那么十个赵德业也未必能保住王鹏君。
“那小子虽然是蝼蚁,但也不可大意,锦衣卫那边刚好有个千户的空缺,让张若锦那边安排一个得力的人顶上去。”李瀚文曾官至江西巡抚,与同年相比、李瀚文唯一的特点就是稳——官场沉浮数十年,一直都是风平浪静。
“这事我去说。”张佑珐和张若锦关系密切。
南京锦衣卫也曾风光过,但如今却成了权贵的出气筒,宦官集团每次和江南利益集团发生冲突时,锦衣卫都会四处受气——如果不是张佑珐撑腰,镇抚使张若锦说不定早就下台了。
丧事处理完后,王鹏君便以修缮宅子为名搬去了赵府。
赵夫人自然不乐意,但赵德业没有拒绝,她也不好赶人。
忍了半月,王鹏君依旧没有走人的意思,赵夫人终于忍不住了——赵府已经开始筹备赵蕊的婚事,赵夫人自然看王鹏君百般不顺眼。
“宅子修好了没,若是钱不够,可以在府上支取一些。”暗示了几次,王鹏君还是稳如磐石,赵夫人便直接拉下了脸。
“太太的好意我心领了,钱是不缺的,只是修的细,所以才耽搁了些时日!”王鹏君之所以赖在赵府,自然不是因为没地方住,而是因为安全没有保障。
“你丈人前日又纳了房小妾,府中的房子实在不够住。你去外面找房子住吧,若是钱不够、去账房支一点。“王鹏君如此不识抬举、赵夫人的脸色自然越发难看。
王鹏君有些心冷——在他看来,即便赵夫人看不懂,但赵德业也会跟她解释清楚。赵夫人明知道怎么回事,却还要赶王鹏君走,自然让王鹏君心生怨恨!
赵府当年落难时,赵夫人主动求着王家结亲,结果赵德业被重新启用后,赵夫人立马翻脸。赵德业多少还是要点脸的,如果不是赵夫人多次要死要活的阻扰两人的婚事,赵德业未必愿意厚着脸皮行李代桃僵之事。
赵夫人担心女儿的前程,王鹏君可以理解,所以赵家李代桃僵之后,王鹏君并没有恨赵氏夫妇入骨,但如今王家已经只有一丝骨血,赵夫人却依旧不顾念往日的救命之恩,把王鹏君往死里逼,王鹏君在通情达理,也恨赵夫人入骨!
见王鹏君不说话,赵夫人直接撕破脸:“若找不到房子,我安排人帮你去找。”
“不急,要走也得和丈人说一声在走。”赵德业虽然背信弃义,但多少还是有点良心的。
赵夫人闻言直接甩脸子走了!
赵德业什么德性,赵夫人自然是知道的,若是这小兔崽子添盐加醋,搞不好又是一场风波。
王鹏君来赵府第三日,赵夫人便以赵蕊婚事为由跟赵德业开口,想让王鹏君夫妇离开。
赵德业虽然不相信江南士绅敢和自己撕破脸,但王鹏君想在赵府躲一躲,他也不反对,所以他认真和赵夫人解释了一遍——在赵德业看来,王鹏君显然被那夜的惨案吓破了胆,担心对方不会放过他,所以才来赵府避难。
过段时间情绪稳定了,就没事了。
王鹏君和赵蕊的婚事,江南知道的人虽然不多,但留王鹏君在赵府、赵夫人还是感到膈应——赵夫人也是名门闺秀,礼义廉耻她自然是懂的,李代桃僵之事、她虽然表面上理直气壮,但实际上却是有些心虚的,这种心虚让她极其不愿意见到王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