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好密函之后,曹其昌用手掌轻轻拍了拍。
门外,独孤城悄然来到面前,“义父!”
“明日派人送往宫中,交给皇后娘娘。”曹其昌打着哈欠,把密函交与独孤城。
“明白,这夜已深,孩儿护送义父回寝房去歇息吧。”独孤城将密函揣入怀中,轻声道。
“嗯。”
曹其昌起身往寝房走去,一路上哈欠连连。
他的东宛寝房到书房之间,有条暗道。
……
“太子殿下,福宁宫派人过来,传达皇后懿旨,宣太子到宫里共用晚膳。”
高进走近正在忙于批阅奏疏的太子,低声道。
共用晚膳?
昨日,皇后称凤体欠佳,连面都不愿意相见。
见了面,双方也是不欢而散。
可今日就设晚宴,这是何意?
“既然是皇后懿旨,恭敬不如从命,请来人回禀娘娘,就说孤半个时辰之后到。”
“遵旨。”高进转身复命去了。
元智让贴身太监回正阳殿,给他找来一套太子便装,他简单洗浴一下,准备赴宴。
……
七月底,‘秋老虎’肆虐之末。
宫城里高墙四壁,闷热异常,人乏马疲,生生阻止了那些爱玩乐的贵族子弟们的脚步。
好在福宁宫建在骊山脚下,这里依山傍水,树木茂盛,挡了不少热浪。
皇后娘娘才有兴致,整个夏日都在百年合欢树下乘凉,听戏。
来福宁宫里唱戏的是个年轻男子,虽说是寻常戏子打扮,但瞧上去相当壮实,绝非单薄羸弱的其它戏子可比。
到底是男子,闷热天气加之他卖力唱腔,流下不少汗水。
汗珠子在男人肤肌上滚动,让那些久居深宫,鲜少见到男人的宫娥们,喉头紧了又紧,不由得吞咽起口水来了。
据说,皇后娘娘向来欣赏英俊挺拔的男人,入宫前她经常骑上高头大马,跟着一帮男人,到皇家园林里打猎,一起打马球。
对于病恹恹或是獐头鼠目的男人,无论是谁,她都嗤之以鼻。
像继业皇帝现在那样,她就不愿意见。
虚弱不堪的病容,早已没有了昔日威武雄壮的影子,而且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子屎尿臭,腐尸味道也很重,这让有洁癖的曹飞燕,难以承受。
她与继业皇帝的感情,并不算深,入宫前他有心仪之人的,入了宫就被生生拆散。
后来,初恋莫名其妙地死了。
到现在尚不知死因。
曹飞燕不傻,她判断初恋死于非命,不是继业元仁干的,就是父亲曹其昌所为。
当初,父亲以家族兴旺为由,要求她嫁入皇宫。
父命难违啊。
现在,倘若不是为了晋王元玄,以讨得皇帝欢心,争取继位,她才不愿意常去紫宸殿呢。
前几日,御医规定了皇帝的探视时日,她居然没有察觉出是太子有意为之,还乐在其中。
不过今日有些不同,自从昨日太子气哼哼拂袖而去,皇后娘娘一直闷闷不乐。
她并非有意与太子闹别扭,可这是为了争储,为了她唯一的儿子元玄,她狠狠心也只能这样。
她是多么希望元玄能早日继位,有曹氏家族扶植,从此国泰民安。
而现在的太子元智,让他当个逍遥皇子,是不是来福宁宫请安,听戏,或共膳,也许…
想到这,曹飞燕不由得羞红了脸,芳心乱跳。
前些日子,她惊奇发现,现在的太子元智,无论是外形相貌,还是刚毅不屈的脾性,很像她的那位初恋。
她并非胆小怕事,相反,她敢作敢为,是个敢于追求幸福的贵族女人。
现在这样循规蹈矩,完全是为了元玄能顺利坐上皇位。
所有一切,包括欲望,她都可以忍着。
话说曹飞燕正慵懒地躺在软榻上,一双眸子没了往日神色。
以往,她肆无忌惮地盯着年轻壮硕的戏子,唇角含着笑意,丝毫不避讳四周宫人。
那戏子见娘娘今日里心不在焉,便进前笑言道:
“娘娘,日头渐高,若染了暑气,有碍凤体,不如进殿去吧。”
大白天里说瞎话,日头那里渐高,正在滑落西山好不好?
天气闷热,戏子想偷懒倒是真。
皇后娘娘眸子一闪,眯了眯凤目,道:“也是,碧玉,赏他几串钱,扶本宫进殿。”
“遵旨。”
戏子得了三串铜钿,屁颠屁颠地离去。
而曹飞燕则由两位宫娥搀着,回到淑兰殿。
合欢树下,留下一干子善后的宫娥们,无聊之余就喜欢小声地嚼舌根。
皇后娘娘闲来无事,便爱折腾人,软榻小几每日搬进搬入,生怕染了外面的暑气啥。
皇后凤体金贵,自然不理这些琐事,遭罪的当然是这些宫娥,小太监们。
如今皇后进殿去了,估计今日不太可能会出来,她们就大胆地嚼舌头。
“这个新来的戏子,据说很能讨娘娘欢心,每日几乎都是他来唱戏,皇宫里唱戏的可不少,别的就是轮不上,而且他大白天尽说瞎话,娘娘竟也不恼。”
“可不是嘛,用过午膳快二个时辰了,日落西山,这时候暑气正盛倒是真,可如今他是娘娘宠儿,说啥就是啥嘛。”
话中多少有些未尽之意。
“臭丫头,你这是在嫉妒主子,想找死啊。别以为俺不知道,你昨儿个还偷偷送绿豆糕,给门外的那个高个侍卫…”
“嘻嘻…你就没送过吗?前几个你也送了,别光说俺…”
“???”
几个要好的宫娥,嬉闹着自个找乐,以打发时日。
福宁宫里除了皇后娘娘和九岁的晋王,几十个侍候的宫
女,嬷嬷,还有太监,阴气沉沉。
千牛侍卫都在宫外四周,各辕门口处,非紧急情况或奉旨,侍卫是不准跨越任何一个宫殿门槛。
宫娥们是看得见吃不着,只能望洋兴叹。
“娘娘春秋正盛,现成活寡…”这一叹似乎有了同病相怜之意。
“咳咳…”
福宁宫内侍总管卜述仁过来,咳了两声,吓得宫娥们立即噤了声,埋头做事。
卜述仁是在辕门处接待了一个曹府使者,手里捏着一封密函,急急走向淑兰殿。
“娘娘,相府来人了。”卜述仁躬身道。
曹飞燕听罢挑了挑眉。
她心里暗忖,这又没啥好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