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勾结西域马匪，对曹大人的官辇车队进行伏击，还进入刺史府里行刺等恶劣行径。”
纪毅此行，显然是有备而来。
他做足了功课，一番汇报很流畅，有条不紊。
“最开始，他们只是对曹大人下达的所有政令，采用阳奉阴违，听调不听宣。”
“但曹大人的确有些手段与方法，他通过扶持一些寒门庶族子弟，和一直被打压的官吏上位，因为这些人没有复杂背景，曹大人一来就成了他们的靠山，他的周围就聚拢了这批人。”
“加上有郭大帅在鸣沙山两万驻军的震慑与支持，曹可盛大人在瓜州勉强有了立足之地，所发政令，也能有一部分执行下去。”
“可尽管如此，曹大人所颁布的类似于开垦开林，发展蓄牧业，劫富救灾、强令当地土豪放出山林田地的一些举措，彻底触动了当地豪强集团的利益，他们开始不断地暗杀曹大人。”
“最为严重的时候，仅仅一天之内，就有三四波杀手要行刺曹大人，他也算是命大，加上有郭帅派出的近卫保护，倒是有惊无险。”
“末将到达之后，就是加强瓜州暗卫情报网建设，以及对曹大人贴身警卫队伍的严格训练。”
“那…瓜州道行营大将军叶荫廷有何动静？”元智十分认真地听取纪毅汇报，不时提问。
他一直关注着瓜州原驻军的动向。
种种迹象表明，当地驻军与西域一带的马匪，早已勾结在了一起，成了名符其实的兵匪。
“由于郭大帅的中军驻扎在呜沙山有两万余精骑，叶荫廷目前不敢有任何动静，倘若朝廷开始清理瓜州军界，他也许会有所行动。”
“嗯。”元智抚着胡须沉思。
看来这一切得等到郭威返回京都之后，具体商议再论。
见太子爷沉思不语，纪毅拱了拱手沉声道：
“太子殿下，以末将愚见，瓜州一带乃至整个西域地区，如此下去不外乎有两个结果。”
“哦…那就说来听听。”
元智不动声色，淡然道。
曹可盛在瓜州开展的一系列动作，是他出发前由太子亲自策划，先在年前做试探，以备翻年开春之后的大规模清理行动。
旨在彻底消除曹府在河西走廊的势力。
他现在不想去年评价曹可盛这系列举措，成果如何，是好是坏。
也没有因为当地豪强与奸党集团相互勾结，胆大妄为而震怒。
这些都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可以这么说吧，两世为人的元智，对于古代封建社会各地豪强集团的力量，历朝历代门阀对朝局的影响力，他丝毫不感到意外。
甚至他们做出更大胆的事情，比如起兵谋逆等行径，也不奇怪。
纪毅见太子同意，便开始叙说，道：
“末将认为，瓜州乃至河西走廊要么彻底被逼反，当地豪族集团和马匪、叛军勾结，杀死曹大人，举起反旗和朝廷正式对抗。”
“要么朝廷有强大的武力清剿，逼使他们不得不妥协，与朝廷井水不犯河水，但朝廷要保证他们的既有利益，并且承诺不会秋后算账。”
元智听罢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颇为疑惑地看着纪毅，阴沉道：
“纪将军，没有想到你去了一趟敦煌，在认知境界方面还别有一番苦心，收获不小啊。”
纪毅闻言面色一变，慌忙道：“殿下，末将并不明白…”
“嘿嘿不明白，那孤来告诉你吧，这些观点绝对不是你深思熟虑出来的，而是有人要你说的，对吗？”
太子爷咄咄逼人的语气，逐渐变得冷漠起来。
纪毅此刻低垂着头，有些气馁。
虽然他没去看太子的表情，却能清晰感受到自己头顶，来自监国太子的威仪。
王者之气势越来越强，越来越盛。
周围的空气缓缓凝固，仿佛结冰了一样，让纪毅深感呼吸困难。
就连旁边垂立的秋风，都感到气氛陡然紧张起来，有点不寒而栗，窒息胸闷的感觉。
纪毅的额头上，更是肉眼可见地渗出冷汗。
在这西书房正殿内，仿佛有把斩魔剑加持在元智头顶，让他站在那里，就如同天子巡查，一怒而天下变色。
纪毅有些顶不住了。
自己心脏在胸腔内开始狂跳，血液狂涌不止，让他整个人头皮发麻，面皮发紧。
他卟嗵一声跪在地上。
“末将有罪，的确有人跟末将讲过此言，并且让卑职前来与殿下传话，希望求见。”
“求见？说…是谁？”
太子的语气越发冰凉如霜，没有丝毫情绪起伏的表情，却有一股子芒刺在背的恐怖感。
仿佛下一秒，就可能大祸临头。
“敦煌张氏，令孤氏两族。”
此时的纪毅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他死死低着头，陈述道：
“敦煌张氏，令孤氏是个境内外多民族组合而成，已有数百年族史，在瓜州境内以及河西走廊，以这两家势力最为强大，而张氏家族，在本朝可追溯到太祖开国，其祖辈是太祖陛下的得力干将，终晋立国后被封为敦煌侯，封地就在敦煌外月牙泉一带，世袭三代，而目前正是第三代，侯爵叫张冲。”
“张氏家族在河西走廊一带经营，可追溯到西汉时期，当地不知道多少官员出自于其门下，终晋朝派去瓜州主政的官员，都要先拜访张氏侯府，得到侯府认可之后才能政令畅通。”
“张家家主，敦煌侯爷张冲，这些年跟曹府关系一直走得很近，这次，他派出特使跟随末将一起来到长安，就在京城等候殿下召见。”
“敦煌张氏要跟本太子谈判？”元智不冷不热地嘟囔道：“秋风秘书官，你立即查阅资治通鉴的西汉史，汉武帝开
辟河西走廊时，敦煌张氏，令孤氏等的家族史。”
“卑职遵旨。”
秋风闻言吓了大跳，连忙允诺下来即往书架找书查询。
纪毅见状立刻补充道：“侯爵张冲让末将带人过来，他毕竟是终晋朝二品勋官，末将也不好拒绝，他让末将带番话进来，并很有把握地说，监国太子若听得此主张之后，定会召见他的特使，详情由特使与殿下诉说。”
“敦煌张氏，二品侯爵张冲竟派出特使，想与监国太子谈判…”
元智喃喃念叨了一遍，目光逐渐犀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