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起少数名族风情的衣服一看,有些老旧但很干净,老人从另一个房间出来,鹰样的眼神一扫,把手里捧着的男款衣服往木桌上一放。抬起深褐色的手,指了指房间。
我抱着衣服点头道谢,看了眼滚滚,先进去换好衣裳出来,再换浑身发抖的滚滚进去。
老人坐在客厅木桌后的凳子上,背脊微弓,手肘随意的撑在膝盖上。正一点点往烟枪里塞烟草。
我迟疑一下,缓步过去。在老人的旁边坐下,他没看我一眼,连眼皮都没抬。
“谢谢你老人家,我们等雨停了就会走。”他把弄好的烟枪伸到木桌上敲了敲,咚咚咚三下,又收了回来,手指朝烟枪里摁了摁。
我见他没有向我搭话意思,又不敢多说怕惹坏了气氛,刚好滚滚出来,脸涨得红彤彤的,像憋着气,我一看他身上的衣服,紧得像小了好几个号。
“大爷,谢谢哈,谢谢,衣服……很合适。”
老人还是没说话。手里把着烟枪。不看我们。
滚滚身上衣服绷得肉眼看到都觉得紧。估计怕扯坏了衣裳,他连坐也不是,半靠在墙壁上。跟我使眼色。
就现状看,我也没什么法子,老人似乎铁了心不理我们,或许是语言不通,总之气氛越来越尴尬,我还盘算晚上跟滚滚分地面上那块时,老人突然站了起来,大步流星的冲着门外去了。
我跟滚滚互看一眼,他吞咽着口水过来:“小忆你看,咱们要不然走吧?”
“现在雨还这么大,走哪去,要是没意外的话,咱们留先这吧,合计合计再走。”
我还想弄清楚老人看我手镯那一眼古怪,是否是我多心。还是他知道关于血蛇的事。
“成,可是这老爷子看着古怪,咱们当心点,他突然又出去是干嘛啊,雨还这么大。”滚滚扒拉着门边,朝外面伸了伸手,又很快缩回来,袖口都湿了。
“不知道,我也觉得太古怪,钱无缘无故的不见了,这狗见到它主人进来才叫,看样子不是老得叫不动的狗。这屋子和这老人身上,肯定有什么事。”
“哎,”滚滚长吁一口:“有事那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有啊。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事,我看啊,咱们赶紧收拾好走的要紧,这小祁子要带一批人追过来,咱们拿什么拼啊。”
“行。”我点头:“但这老人毕竟帮过我们,要是有什么能帮上忙的话,咱们就帮一帮。帮他解决了再走,就当两讫了。”
“没问题。”
跟滚滚商量完,我确实也累了,这屋里就一个房间,老人不知什么时候回来,雨还这么大,我索性全身缩在椅子上,将就着眯会眼,我醒过来问滚滚多长时间了,滚滚回说,才过了二十分钟不到。
我又只睡了十几分钟时间,却很清醒。再看滚滚眯了好几次眼睛,我腾了个位置让他睡,走到房门边上,看一点没停的雨势。
这老人冒这么大的雨出门,一点征兆没有的冲出去,是遇什么事了?
背后传来滚滚熟悉的鼾声,我望了望雾蒙蒙的天,把右手上衣口袋里的手机又摸了出来,点开相册一看,跟我想的一样,什么照片也没有了。
这好像是别人对我发出的一种跟踪暗号。会用其他角度提醒我当下发生的一切,它以短信或别的形式出现还好,为何偏偏是照片。
又是什么人,有这种令人惧怕的能力。
虽然两次都算帮上了忙,可我不想再卷入更多的阴谋当中。
雨一直没停,天色又黑了好几个度,老人依旧未归,墙边的狗睡在没湿的角落里,像什么事也没发生。
我的担心愈来愈深。
留我们两个人在房间里,老人究竟去了什么地方,又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带了张椅子放在门口等,雨滴落得太急都降到我脚脖子边上来。我还担忧老人会不会出事,心里更大的恐惧却在蔓延。
老人冲出去的原因,或许不是外面出事,而是里面呢。
这房子里,待不得,他就这样出去了?
对人性的怀疑和恐惧源于这么多次的经历,我不由的想,自己刚才还想着为暂时的温暖报恩,会不会刚好进了鲨鱼的肚子里。
我想着就准备起身去叫醒滚滚,这里要是待不得,我们马上就得上路。
可刚崩直了身体,这头突然一个黑影子窜了进来,我后退两步把凳子撞响,身后传来滚滚的惊呼声:“怎么了怎么了?”
我定睛一看,黑影子是刚才出去的老人,现在回来,一身的水珠,滴在地板上,发出细小的声响。
我和他四目相对,他深邃的视线像陷进,意识倏地就深陷进去。
“大,大爷。你回来了?”滚滚打着哆嗦说:“你,身上,流血了?”
我赶紧顺着滚滚的视线一看,在刚才我视线的盲区里没看到的是,老人右肩像破了个口,红彤彤的血跟着雨水往下流,一看地面,也染了微微的红。
“您赶紧坐下来吧,我简单帮您处理下伤口,不然会感染的。”我伸手去碰,他一把抓住我右手,速度快得我一点没看清动作。来节叼划。
他又张着纹路沟壑的双唇,说我听不懂的话,我直视老人炯炯有神的眼睛,在他说完后,深提了一口气,问:“大爷,您知道我手腕上的东西是吗?”
“小忆……”
老人上眼皮微微压了一点,神色依然让人捉摸不透,在我砰砰直跳的心跳声下,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心里说不出的欢喜,最起码他是能听懂我话的。
“我们没有任何恶意,如果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们也可以帮您,就当收留我们一天的答谢,现在我先帮您处理伤口,好吗?”
老人听了我的话,眼神如一清澈,一动不动,不像在思考,也没有在犹豫,他还是渐渐松开了我的手,走回到之前位置上,拿出已经湿透的烟枪,对着烟嘴子开始抽,那烟头还没点上。
我跟滚滚都没说话,静静的等。想等老人做出个决定来。
他猛吸了几口后,把烟枪揣回腰间,此时他又张了嘴。
“山上,熊王,猎后,赠物。”
老人能说普通话?!
虽然腔调厚重不容易分辨,但也勉强能听出个大概。
我激动的跟滚滚对望,又在他担忧的视线下也迷惑了。
能勉强听懂的几个字,究竟什么意思?
山上,熊王,猎后,赠物。
“老人家,您说的可是山上的孩儿熊王?张着四只手,半夜活动的?”滚滚搓了搓手,笑眯眯的面朝着老人方向。
老人身体没动,眼珠子转过去,没开腔。
“哈,是这样的老爷子,我跑过几年,略懂一点,您说孩儿熊王在你们这里?估计已经十个年头了,怎么,今年又出来了?”
老人快速扫我一眼,极轻的“嗯”了一声。
“那老爷子您肩上这块必须马上处理,我看您这烟嘴里灌着毒叶子,应该管用,等会打点水,您不方便,我帮您给敷上,十五要到了,孩儿熊王发作,那是真不得了,您一个人年纪大不好应付,有我们在,能帮上一点忙是一点,咱们不图其他的,就当谢您今天收留了。”
滚滚一番话也是我想的,老人这次听了进去,微微点头,滚滚松了口气的上前帮忙。
我出门到过来的口子上打水,雨停了,我出到外面大门时,一脚踩下去,被稍稍膈了一下,我狐疑的往下随便一望,却见着了一个东西。
是打火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