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底有一种燃起了希望的错觉。即便只是单纯的听见有人宿命相同就觉得感动,仿佛有一天会遇见,会从彼此身上汲取到很多足以傍身的经验。
这件事滚哥没再多提,仿佛刻意避开了话题,我也没多问两句,但这至少给我提了醒,我不是孤军奋战的一个人。
别人都好好活着,我为什么不行。
我始终觉得陆凡有事瞒我,滚哥也是如此。
他们真要告诉我,自然会说的吧。
“你记着,这轻勾你要揣好,拿出来用时一定别掉了。你只要不出声,冤魂就看不见你。你就乘机往每个的胸口处凿,鬼无心但这是彻底除它的唯一办法。捆尸柱的魂你除不完,你只能找到其中腰间捆着麻绳的那个,把他给除了。”
把背包里的东西一样一样的卸给我,先摸出一把通体青黑的像镰刀一样的弯钩,好像并未开刃,手指挂在尖口上不痛不痒。
约莫只有滚滚手掌大小,我拿过来在手上掂量几下,虽然看上去会沉,但比想象的轻巧许多。
滚滚说,一开始选出第一个浸注在捆尸柱里的活人。首先得用麻绳捆住全身,再往那活人头顶上浇筑泥浆,他便成了石柱里的中心柱。
破开它,才能消去剩余冤魂。
我听得微微眯了眯眼,把轻勾往衣服兜里揣,手掌按在衣兜外,心想,这可是我保命的东西。
“这个为了保险起见,你每天晚上就往心脏正对的后背心上抹,”滚滚摸出一个拳头大小的药盒子给我:“这东西你只要抹上七天,就能见效,到时候就算出啥意外,那女鬼也开不出你血口。所以你有足够多的时间去争取。”
说到这里,滚哥欲言又止的,慢吞吞说:“但是小忆啊,我必须提醒你,你说你上次进桃桃死境的时候对受伤的感觉深刻,所以……”
我沉声,心里有了真切预感,便接下滚哥的话说:“所以那女鬼就算达不到目的,也可能在死境里折磨我。”
痛不欲生偏又死不得。
她明面上摆明了是来抢亲的,又怎么可能错过这个机会放过我。
我随手把手里的药盒子打开,里面黑乎乎一团像芝麻糊一样,不用凑钱闻,就有一股令人作恶的恶臭飘来,我赶紧把盖给盖上了。
“这什么东西啊。”
不就是跟我闻过的毛笔和罗哥递给我的碗是一种味道么。
“不瞒你说,这啊其实就是尸体上的腐肉取下来炼的。”滚哥见我恶心了,递给我杯水才说:“而且还不是刚死的人身上来的。”
他的点到为止已经够让我头皮发麻的,索性把药盒子往身上一揣,再问了点别的注意事项,比如我如何让哭喊的鬼现身。
“到时候你进去,冤魂还是不会现行,你拿着把这三支香插在这香炉里摆在客厅中央,守着三支香烧,只要火不灭,飘的烟气就能把魂给引出来。”
我问他,香要是灭了我能重新点上吗,他摇头,说这香一定要重头到尾燃完了才行,时间刚好够引魂出来,如果中突熄灭,没在这时间里引到魂,那时间一到,出来的只有女鬼。
后来滚哥直接把背包全甩给我,叫我抱着这包睡觉,我苦笑的问他,要是到时候我进去了这包东西进不去怎么办。
这是梦里,不是某个说能去就能去的地方。要是真能带上东西,我宁愿抱着滚滚睡。
滚哥叫我放心,这都是从那有经验的前辈身上讨来的,货真价实还可靠。
难怪看上去不新,既然是有经验之物,我也就放心多了。
从客厅离开,我洗完澡回房间,一看,陆凡醒了!
我兴奋的走过去问他好点没有,他点头轻“嗯”一声,问我这两天都发生了什么。
被他这么一问,我含糊着搪塞过去,才想起滚滚叫我摸黑膏药差点忘了,便红脸叫陆凡转一转。
我不清楚陆凡究竟知道几分,只听他声音低哑的说:“我帮你抹吧,你不方便。”
他顺手取走我手上的药盒,拧开盒盖,静静等我,不催也不问。
我脸烫着,背过身去,手指发颤的好不容易解开了纽扣,到我脱完,他都迟迟不语。
后背突然凉了一块,冰凉的感觉随着陆凡手指轻柔的力道慢慢变烫,都烧我脸上来了。
“陆凡,这次你不用帮我,就当我求你,只要你好好的我就没关系,滚哥都帮我准备好了,我不会出事的,你信我一次。”
背对着他,我看不到陆凡表情。
我怕他在这节骨眼上,再硬帮我一次。他又伤了,要怎么办。
“好。”
陆凡答应的轻描淡写,我倒不觉得他是真的走心了,反正还有几天时间,先熬着吧。
我穿好睡衣躺下睡时,双手穿过背包带把包背在胸前。虽然这次用不上,听进去滚哥话后,抱着这包总觉得心里踏实了不少。
睡了之后睁眼,在见到已经再没有任何惊讶的老公寓装潢,我起身走向客厅,一切都跟往常一样。
哪知道走了两步远,突然出现一道啼哭声之后,又来了一道。
一道接着一道,数十种凄厉的嚎哭声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就在一分钟内,我仿佛进到了清晨最热闹的集市,这群不是在买卖的商贩,更像现宰活人肉一般,发出最后挣扎的哭喊。
这突然的状况出现,我腿肚子一下软了。
面前依旧空荡的客厅,却让我恐惧得后脊发寒。
本以为今天同寻常一样,百鬼中的一鬼出现,可现在分明是捆尸柱上全部的冤魂,都聚在我客厅里叫嚣。
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仿佛全密集的堆在客厅里,眼前的客厅更如牢笼般,把我和这群声音锁在一起。
我看不见他们身影,却是满身的压迫感。
这已经不在我预计范围之内,我只能快速想好下一步的应对措施。
怎么办!
我努力回忆昨晚滚哥说的一切步骤,赶紧把嘴巴闭紧怕泄露一点声音。再从包里把香炉和三支香拿出来走到客厅摆上,顺手把打火机掏出来点上。
几次点火都没成功。
我做这一切时,嘲杂哭喊声音丝毫没减弱迹象,仿佛刮擦着墙壁上的黑板,难受得我心脏发紧。
我克制颤抖的右手好不容易把三支香点上,烟开始慢慢在飘,我悬着的心却还是放不下。
滚哥叫我用七天时间擦在身上的药膏只擦了一天肯定是不管用的,也就是百鬼尽出后,女鬼到来,她要从我身上取血太容易不过。
我只能蹲着死死盯住面前香炉的烟,等它快点散满整间屋,我快速找到腰上缠绳的那个,速度解决。
越是着急什么越是不来。我面前的烟柱小得几乎看不见,我仔细盯着才能看清三支香也只燃烧了顶尖上一点,不知是我着急还是这烟散得实在太慢,迟迟不见任何冤魂出现的痕迹。
这种环境实在不适合等待,我想双手堵下耳朵,却毫无效果。
冤魂的厉声像透过我手指缝直朝我耳蜗里钻,打在心脏上,一下一下的难受。
怎么办……我除了干等之外还能干什么,我挤破脑袋的想,也想不出一个急速应对的措施,只能继续干等着面前的烟雾散得再快一点。
我哪里想到,就在我死守在香炉面前的时候,居然能眼睁睁看着香炉的三支香直接拦腰断开!
上半截还燃着的香一下滚落到地上,烟灭了,我的希望也灭了。
——如果时间一到,百鬼没出来,那出来的只有女鬼。
我仿佛已经,彻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