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糖原本就是想要看戏,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但是很显然江栀说的话有些过分了。这种事情还是她来说比较好。
沈糖倒是很想要一个方安这样的“鹰犬”。
但首先方安不够忠心,一旦发生了事情她和方安两个人大概率就是大难临头各自飞,沈糖完全不相信方安会因为她抛弃什么利益。
至于第二个理由那就是新时代已经来临了,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哪里还有这些鹰犬什么的,大家都是公民,地位平等的好不好。不要说那些带有不平等的话。
沈糖说完以后方安和江栀都看向沈糖,两个人的眼神都很复杂,但其中的情绪不同。
沈糖倒是没有什么,脸上挂着笑,笑眯眯的。
方安看着沈糖不说话,方安心里是说不出的感觉。
其实这些年方安已经当“狗”当惯了,在方家看起来方安已经掌握了很多权力,但很显然很多事情她是没有反抗的权力的,就像是联姻,方安从来都没有自己能够反抗的能力,也没有这个话语权。
她家里对她说过的一句话还在她的耳边作响。
“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方家一条狗,不管你多有能力,你只是方家的一条狗,你要记住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方家给你的。”
这些话在方安的生活里出现过太多次,对于方安来说已经成为了家常便饭,甚至对于很多话都已经免疫了。
方安此时的心情很复杂,她在沈糖这里,一个自己算计过的,曾经的敌人这里得到过太多尊重,太多自己以前想要但是没有人愿意给她的尊重。
方安心里酸酸涩涩的,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江栀眼中的情绪就更加复杂,沈糖的一些行为就像是在给她证明她之前做的事情是错的,她应该选择另外一条路,那条路上没有荆棘,也不会走得那么难。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些年她一直都在谋划,她不想半途而废,哪怕是这一切都变得可笑。
阮白没有说话,只是心里再次验证了一个想法,沈糖是一个会心软的人,但是怎么让她心软这就是一个问题了。
江栀没有说话,其他几个人也都没有说话。
方安清了清嗓子,犹豫片刻开口。
“江总,你看沈小姐都直接说出来了。当你不觉得这种人,就算是给她当狗也很好吗?至少比起在一些人身边连狗都不如强吧。”
!
江栀咬牙,“看来方小妹还真是自豪啊。一点都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好,甚至觉得当一条狗很好。”
方安笑了笑,“别一副意外的表情,你江家又能比我方家好到哪里去,这些年你在江家掌握的权力还没有我多吧。那就不也就是江家的一条狗,现在江家任由你折腾,也就是没有别的办法,但凡江家有一个能够替代你,你就会被扫地出门。你以为为什么这些年一直都没有催你联姻,难道你不知道吗?你真的不清楚吗?”
方安盯着江栀,可以说是步步紧逼。
江栀抿唇没有说话。
方安笑了笑,“是不想说还是不想承认,江总我说的这些可都是实话吧。谁不知道江家是什么地方,不只是江家,就说我们身边这些人有几个家庭是真的讲究感情的,不过都是利益。如果有的选,他们这一代有多少个老古董,你觉得他们这些人会愿意去找一个女孩子当家做主,而不是扶持自己的儿子。”
方安眼神变得冰冷,“所谓能力优者成为继承人,这一句话背后暗藏多少明争暗斗。我不算是被家里喜欢的那个孩子,江总也不是。对于江总的一些事情完全都了解的。所以不知道江总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开心吗?”
在场几个人眉头都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沈糖他们几个人对于方安和江栀的事情都是了解的,这也是为什么沈糖会一次又一次心软。
薄夜对于这件事情没有什么想法,但也知道她们处境实在是艰难,所以很多事情上都不会去计较,薄氏之前一直都没有真的和方安,江栀两个人打擂台就能看出来,其实薄氏真的动起手,她们是没有时间这样折腾的。
叶澈对于方安的事情不太了解,但是他知道江栀的事情,两厢对比也就清楚了。眉头不由自主地就皱了起来。
叶澈知道A市很多家族都是不讲感情的,讲的就是利益。所谓骨肉亲情这种东西在利益面前都是可以舍弃掉的,更不要说这些有钱有地位的人在外面有多少沧海遗珠,在他们眼中孩子,亲情都不算什么。
更不要说有些家族还有那些老顽固,对于女孩子的要求似乎就剩下联姻。女孩子想要争取到自己的地位,权力就变得更加困难。
阮白沉默着,她对于方安和江栀的经历都是清楚的,至于她自己的经历……不提也是一种保护。
方安笑了笑继续说,“所以江小姐你就是不想承认吧。不想承认你这些年在婚姻上能够自由的选择是因为你喜欢的那个人是叶少,同样也因为叶少对你的关爱有加,让江家觉得你可以勾住这棵大树,所以你的婚姻成为了另外一种利益。他们可不会因为你的能力就不去操纵你,更不要说……”
方安顿了顿,“A市还有不少名门阔少被家族安排接受联姻,如果他们不答应你也是知道后果的。前些年白家的白少不就是不听家里的安排想要去追求自己的爱情,最后的结局可真惨,轰轰烈烈的死亡,听说死之前还在被教训,还在反抗。但那之后这件事情就像是一片雪花落在沙漠,消失得无影无踪,谁还会记得这一切呐。你看看这就是反抗的后果。”
“当年的白少在A市能力可比你强啊,江总。他还是家中的长子长孙,能力突出,但也因为想要反抗死去了。你觉得你的条件可以和他比较吗?”
江栀沉默了,她们出生的这个家庭,从一开始就是争,在小的时候就会被教导要去争,去争宠爱,去争权,去争很多东西。
而且很多人都默认了,家族里面的女孩子生下来就是要被联姻的,用来稳固地位和关系。
当然也不会把女孩子的路堵死,给你机会,只是这个机会很小,能不能抓住全都靠你自己。
或许在这个地方每个人骨子里都是疯子,没有人可以避免。
沈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位白少是事情,心中有惊讶也有惋惜。
沈糖再一次在这个世界上有了实感,她不禁再次去怀疑这个世界真的只是小说中的世界吗?明明一切都是那么多鲜活,就连一个人灵魂的腐朽,躯体的消亡,那种绝望和血腥气都是那样的真实。
这些人每天都在经历这一切,在他们的眼中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每个人都在过着自己的生活,就算是没有主角,他们也会在读者看不到的角落里生活着。
这一切真的很难让人去相信这就是假的,沈糖看向薄夜,眼神复杂。
薄夜以为沈糖是因为方安刚才的话想到了他,笑着握住沈糖的手安慰着。
手指被温暖包裹,沈糖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笑。
薄夜摸了摸沈糖的头,“没事的。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沈糖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薄夜想错了。但自己刚才的想法也没有办法说,索性就顺着薄夜来了,笑着点点头。
“嗯,我知道。”
方安不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江栀。
或许这个话题真的太沉重了,整个包厢都陷入一种死寂中,沈糖和薄夜说的那两句话更像是末日中的风声,微乎其微,更加萧索。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栀低笑一声。
这一声笑让在场的人都看了过去,江栀依旧淡定似乎对这些事情并不在意。
“我承认我确实是因为叶少的原因没有被催婚,在婚姻上有了自主权。我知道他们就在赌我会和叶澈在一起,因为他们也觉得叶澈对我很好。当然在能力上我确实比不上当年的白少,但是那又如何。我还活着,一个人再有才华,能力但是他不会活着,那就什么都没有。”
“我怎么了?我觉得我做得很好了,我的路本来就很艰难。我只是在争取自己想要的一切,我不觉得我有什么错。方小姐,你不要告诉我,在你小的时候你家里人没有告诉你,有些时候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用一些特殊手段也是可以的。重要的是结果而不是手段。”
方安沉默了,这些话当然说过,不然之前她刚出现的时候就不会用那些手段了。
看到方安沉默,江栀笑出声。
“瞧瞧,我就说大家都一样。但是现在不同了,不管如何我都还站在家族的高位,但是你不行了,方小姐。你已经不是之前的方总了,你现在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一个给沈小姐打工的人。”
方安皱眉,“江总,你怎么知道我现在没有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现在觉得自己很轻松,因为我一定程度上已经脱离了掌控,因为我的上司会帮我。你应该知道沈总已经帮我解决过一次联姻的事情了吧。我现在做的也是我想要做的事情,而且还没有家族的裹挟。我可以用自己想要的手段去做,我很自由。”
江栀沉默片刻,声音高了起来。
“你已经没有方氏了,以前我可是跟在你身边的,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沈糖一个电话你就会过来。真是可笑,明明自己以前是上位者,现在倒是宁愿给别人打工了!”
沈糖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这……谁告诉你的啊。明明是方安想加班,我被迫的。我可不想,我可不提倡加班。而且江小姐,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呐,你这个样子就是恼羞成怒了。
不过沈糖没说话,现在这种时候还是什么都不说的好。
方安一脸笑意,“江总,你现在这个样子就是恼羞成怒了吧。真是没有想到啊,就这几句话就让江总破防了。你还真是固执,怪不得阮白小姐不愿意和你合作,你这种刚愎自用的性格真的会害死很多人。”
“方安你!”
江栀气急,但却无话可说。
方安笑了,看向阮白。
“你说呐?阮白小姐。”
阮白愣住,她知道这事情会牵扯到自己身上,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就牵扯到自己身上。
阮白放下手中的筷子,看了江栀一眼,最后点了点头。
“是。这一点方小姐说的是对的。江小姐在一些事情上确实很坚持自己的想法。撞破南墙也不会死心那种。”
沈糖挑眉。
没想到啊,还以为阮白会为江栀开脱,或者说把事情说得更加圆滑一些。没想到直接就说了,这样看来确实和之前想的一样还是有感情的。不过利益更重要。假意掺杂着真心,还真是让人上头啊。
只是这种时候说这些话……江栀未必能够想得明白。
江栀转头看向阮白,眼神中带着几分不可置信但更多的还是平静。好像阮白这样说江栀也是不意外的。
江栀低头嘲讽地笑了笑,“看来阮白小姐还是很记仇的,这种时候也要踩我一把。还真是让人心寒呐。”
沈糖笑了笑。
果然让人分不清这些话中是什么意思啊。看得清还是没看清。
叶澈在一旁一直都在看着,对于阮白和江栀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他也了解了不少,只是眼下他也拿不准这两个人如何想的,也许下一秒就要吵起来了。
“江总这话说的好像是我们冤枉你似,谁还不知道江总您很坚持吗?谁都知道对上薄氏,江氏现在没有把握。最好的方法就是韬光养晦,很显然江总没有这种想法,江总大概是想要轰轰烈烈的死。赌一把。”
方安笑着,似乎是说累了,手撑着下巴。
“但是江总……赌徒是没有好下场的。”
江栀不咸不淡地瞥了她一眼,似乎已经平静下来。
“是吗?和你有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