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夜思想折磨,管宛终于抵制不住内心的煎熬,她后悔了,害怕了,也妥协了。
管爸的自杀行为就像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剑,扎扎实实刺进她的胸膛,她退无可退,无人帮助,只能直面所有问题,哪怕伤得血痕累累,也必须做出抉择。
一个昏迷不醒的父亲,一个柔弱不堪的母亲,还有一个温室里长大的她,这样的组合,如何能不悲剧?
她怕了,真的怕了,害怕她的坚持不让是以不可挽回的后果为代价!
她不能没有父亲,妈妈也不能没有丈夫。
如果委屈自己父母尚能开心,那么她为什么还要负隅顽抗?答应就好了,答应了,爸爸妈妈就能过会安定的日子,答应了,她就能保护自己所爱的人……
如果这个世上从此剩她一人,如果她爱的人都活在恐惧和痛苦当中,她还能好好活着吗?
既然如此,冥婚算得了什么?她小小的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秦家家大业大,如果做了秦家的儿媳,即使名不副实,她多少也能帮衬一下爸妈,让爸妈过上安心舒适的生活,他们可以再也不用挤在那个脏屋子里,提心吊胆……
让爸妈安享晚年,过得好,就够了,她知足了……
神思回转,管宛已经第二次站在那幢盛气凌人的别墅前。
她仰头望了望,露珠般的眼睛失去第一次来时的神采,就像一滩晕不开的死水,毫无生机与希望。
还是那个头发花白的老管家给她开的门,她瞥了眼那个老人,大约五六十岁,身姿挺拔笔直,明显受到过良好的培训以及严格的要求。
“管小姐,您来了。”管家礼貌地朝她颔首,语气平缓而祥和。
“我想见秦夫人……”管宛语声轻微,如风中残叶飘零。
“夫人已经久候多时,请随我来!”管家负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在旁侧带路。
管宛心事重重,无心欣赏道路两侧的美景,她焦急地眺望落地窗外的藤椅上优雅坐着的女人,恨不得脚步再大一些,再大一些。
走近了,管家便默默退让到一边。
管宛腾腾迈上台阶,跨过带着细碎晨露的兰花,站在秦夫人面前。
她倔强地昂起头,尽管即将面对无数妥协,也不愿让自己流露出摇尾乞怜的狼狈。
再次面对秦夫人,管宛隐约能体会父亲的痛苦了,因为父亲年轻过,经历过人生百般苦与世态炎凉,他明白一个无权无势的人,要做出多少的努力和牺牲,才能换来那一点点成就!可是,那些他引以为傲的一点东西,却在一夜之间……全没了。
几十年如一日的付出与心血,那些低声下气、忍辱负重、绞尽脑汁和岁月磨砺,都没了。
或许,打败父亲的并不是他身上的巨额债务,而是这个世界的冷酷、激烈的竞争和不择手段,父亲太了解背后的一切,所以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秦夫人,风韵犹存的美丽女人,她是不是也曾找过父亲?
是不是给过父亲难堪和压力?
是不是也威胁过父亲?
是不是在背后耍了什么可耻的手段?
这些,管宛事先并没有想过,可现在仔细掂量,才知道父亲为何那么绝望,因为他并没有告诉自己的女儿,在这一连串的高压后面,还有一个心怀不轨的恶魔!
眼前这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就像佛祖手里的五行山,管宛除了被迫接受所有条件,只能选择逃避,可逃避的代价太大,父亲的性命也不该就此轻易放弃!
管宛将衣袖捏得死紧,咬紧口中贝齿,用尽全身力气朝眼前的贵妇露出一丝讨好的微笑:“秦夫人!”
秦夫人轻飘飘地瞄了她一眼,嗯了一声,示意她坐下。
“不知管姑娘怎么有空过来?”
管宛沉默几秒,知道她有心故意傲慢,便装作没听见一般,回道:“昨天您说的那些话,还算数吗?”
“嗯?”秦夫人低头用手指摩挲茶杯,懒洋洋地道,“公司和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要我管,每天要听无数信息,又要说无数的话,着实记不清昨天说了哪些,不晓得你指的是哪桩?”
秦夫人有意装傻充愣,管宛若上杆子理论,便是自讨没趣,所以心平气和道:“您承诺过,如果我肯嫁过来,我爸的债就一笔勾销,这话还算数吗?”
“哦,这个事?”秦夫人抿唇笑了笑,“怎么了?管小姐回去与二老商量了一下,觉得我的提议不错?”
“嗯。”管宛的心里隐隐发疼,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我答应您的提议,只有一个条件。”
“但说无妨。”秦夫人坐直身子,将双手叠放在膝上,姣好面容如月色一般透亮。
管宛淡淡出声:“恳请您走正规程序签下协议,省得事后纠缠不清。”
“放心,我不是无信之人,签协议这种事本就理所应当,你不说,我也会做。”
“那就好。”
“不过,你的要求提过了,也该听听我的?”秦夫人微微前倾端起面前的茶杯,姿态闲适而尊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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