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韬世赶忙将他扶起:“贤侄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段俨字孝爽,故工部尚书、纪国公段纶之子,如今任职工部也是子承父业。
段孝爽站起身道:“平驱王,传卑职过府有何训教?”
韦韬世将手中的红泥块儿递过去道:“贤侄方家法眼,请看一看,这种红泥的出处和用处。”
段孝爽赶忙道:“不敢。”
说着,伸手接过红泥仔细看了看道:“回平驱王,此土名为红胶泥,出产在长安附近,因其黏和力强。
所以,专门用来搭砌冶炼金属所用的炉膛。”
韦韬世双眉一扬:“哦。那么,搭砌熔银炉,是不是也要用这种胶泥呢?”
段孝爽道:“正是。不管是司工台,还是民间的金银器制作作坊使用的大小熔炉,都是灰砖混合这种红胶泥搭砌而成。”
韦韬世脸上露出了微笑道:“非常好。有劳贤侄。”
段孝爽施礼道:“卑职告辞。”
韦韬世冲段孝爽一拱手道:“菲薇,替孤送客!”
韦菲薇将段孝爽送出门去。
韦缙云兴奋地道:“您说得丝毫不差,红胶泥是搭砌熔银炉的,几万斤木炭是烧火之用。
如果能够在埃府找到失踪的银匠,那就完全可以证明,司工台劫案的幕后主使,就是埃兰布!”
韦韬世沉吟片刻道:“缙云,我们再访埃兰布府!”
埃府中高搭灵棚,阖府举丧。
往来吊唁的王公大臣络绎不绝。
埃兰布的妻子王氏,薄施脂粉,一身缟素,虽然乌云微乱,满面含悲,仍难掩其绝色天姿。
她站在棺椁灵位旁,向祭拜之人回礼。
脚步声响,一名管家飞奔而来,在她耳旁低语几句,王氏吃了一惊,轻声道:“赶快迎接!”
说着,疾步向灵棚外而来。
韦略在韦缙云的陪同下站在灵棚外。
王氏快步走来,袅袅娜娜地行下礼去道:“妾身不知平驱王、河东王驾到,未及远迎,望乞恕罪!”
韦韬世赶忙道:“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王氏站起身来。
韦韬世道:“埃大人一代巨匠,英年早逝,实是令人扼腕。请夫人节哀顺变。”
王氏低泣两声道:“谢平驱王抚慰。”
韦韬世对韦缙云道:“缙云啊,我们去给埃大人上炷香吧!”
韦缙云点了点头。
二人在王氏的引领下走进灵棚。
韦韬世、韦缙云在埃兰布的灵位前上了三炷香。
韦韬世对王氏道:“夫人,请借一步说话。”
王氏低声吩咐了管家几句,对韦韬世道:“平驱王,请到二堂。”
韦韬世点了点头,冲韦缙云使了个眼色道:“缙云,你在府门前等我。”
韦缙云会意。王氏引着韦韬世向二堂走去。
后园中一片寂静,五辆样式古怪的马车仍旧在后堂前一字排开。车身已经全部完工,从外面看就像是个铸造铁器用的模子。
后堂顶上人影一闪,韦缙云身体倒跃,飞快地从屋顶滑了下来,双脚勾住回梁,身体倒挂而下,舔破窗纸向堂内望去。
原来堆积在东墙根下的大批木炭,只剩下了一半;西墙根下的红土也不见了。
韦缙云身体倒卷落地,将窗纸上的洞撕的大了一些,闪眼向里面望去。
堂内空无一人。
韦缙云深吸一口气,刚想转身离开,忽然,堂内发出阵阵轰鸣。
韦缙云吃了一惊,赶忙凑眼向堂内望去。
令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后堂的西山墙在轰鸣中缓缓打开,露出藏在里面的一条暗道。
矮子率领几名家丁模样的人端着畚箕从暗道中冲了出来。
矮子低声催促着:“快,动作快点儿!”
家丁们跑到炭堆旁,用畚箕盛满木炭,转身向回跑去。
韦缙云看到如此情形完全呆住了,想不到埃兰布府里居然有如此机关。
这厢只听见王氏一声惊叫道:“司工台大火不是意外!”
韦韬世缓缓点了点头道:“正是。一批神秘的袭击者早已暗伏于司工台之内,他们先动手杀死了局内所有官属,劫走制器用的金银,最后,放火将司工台烧成白地。”
王氏颤声道:“也就是说,我丈夫埃兰布是,是被人杀死的……”
韦韬世深吸一口气,未置可否地道:“而今,圣谕下达,此案由本王负责办理。”
王氏望着韦韬世,缓缓点了点头道:“妾身明白了,您是有话要问妾身。”
韦韬世笑了笑道:“夫人真是冰雪聪明,一点儿不错。”
王氏道:“请平驱王放心,妾身一定知无不言。”
韦韬世点了点头道:“埃兰布大人的出身是哪里呀?”
王氏道:“平驱王可知西域三十六国有个萨珊国?”
韦韬世道:“孤知道,萨珊便是波斯。”
王氏道:“平驱王真是博闻。”
韦韬世道:“哦,那他又是怎么来到天朝的呢?”
王氏双眉微蹙缓缓忆起:“听他讲起,二十多年前,萨珊国内大乱,刀兵四起,百姓无以寄托。
当时他只有十八岁,父母都在变乱中被杀,无奈之下,他背井离乡漂泊在外,从一名大食银匠学艺,因他心灵手巧,很快便干出了名堂,埃兰布这个名字在西域三十六国盛传开来。
后因仰慕天朝文明,他积攒了一些资财来到长安。
当是时,长安城中金银制器之技方兴未艾,他开了一家金银器作坊,制作精致的金银器皿,深受长安城中王公贵胄的喜爱。
没过多久,他便被召入司工台,两年后,得圣上眷顾擢升为将作大监。”
韦韬世点了点头道:“是这样。那夫人也是波斯人吗?”
王氏道:“妾身就是长安本地人,是我夫到长安之后才嫁与他的。”
韦韬世道:“难怪夫人是汉人的容貌。夫人,你仔细想一想,出事之前,埃大人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吗?”
王氏望着韦韬世,似乎不太相信地道:“平驱王,您,您是怎么知道的……”
韦韬世双眉一扬道:“看起来,埃大人的确是有些反常之举?”
王氏只点了点头,并未开言。。
韦韬世又道,“不瞒夫人,有迹象表明,发生在司工台的劫案,与埃大人有着某些关联……然目前还不能确定。
因此,本王才有此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