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延休道:“王叔,刚刚小侄仔细地想过了,安元寿所言每一步都若合符节,没有丝毫破绽。
我想世上恐怕不会有人能编出如此精巧的谎言。
因此,小侄以为,他说的话还是可信的。”
韦韬世点点头,痛心地道:“是呀,郭孝恪是皇上一手提拔,又是英国公李积的心腹爱将。
当年,虎牢关计擒窦建德,皇上在洛阳宫设宴曾赞曰:‘孝恪策擒贼,王长先下漕,功固在诸君右!’
他虽然性情乖僻,桀傲不驯,却是一员沙场宿将。
后来都护安西,生擒焉耆王龙突骑支,堪称是战功赫赫!
可谁能想到,他竟会做出这种事来?”
裴延休长叹一声:“此事背后恐怕不止郭孝恪一人呀。”
韦韬世回过身来:“然也!
那个奇袭绥远驿的黄衣女人,那个假扮薛万备的高手,那些屡屡出击、行动严谨诡秘的黑衣人。
还有,神秘地消失在突厥境内的李德奖大军。
这一切都说明,背后定有一个庞大势力在暗中支持,甚至还有第三股势力。”
裴延休一惊:“第三股势力?”
韦韬世点了点头:“如果我们将整个事情连贯起来,那么,从安元寿、薛万备的叙述和我们亲身经历的一切,可以做出这样一个推断:
此事从一开始便是郭孝恪伙同以黄衫女子为代表的第二股势力,与阿史那贺逻鹘暗中勾结而展开的一个巨大的阴谋。”
裴延休点点头。
韦韬世接着道:“战役开始,阿史那贺逻鹘连战连败,令朝廷上下对此役充满乐观,因此便不加详查。
可就在此时,第二股势力派出奇兵强占绥远驿,截夺军报,以假换真,迷惑朝廷。
而郭孝恪则率大军突入大青山,与阿史那贺逻鹘达成同盟,将十万大军拱手送与敌人。”
裴延休点点头。
韦韬世继续道:“孤一直觉得很奇怪,如果说我们的大军因天气寒冷无法坚持,乃至丧失了战斗能力,那么,突厥人呢?
他们被郭孝恪围困于大青山之中,岂不是更加困难?
他们怎么还会有能力发动如此强大的攻势,以致将我左骁卫十万大军全部歼灭?”
裴延休点头:“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郭孝恪把安元寿转运给我军的粮草被服运到了突厥,这才使突厥军队安然过冬,积蓄力量,等待最后一战。”
韦韬世点点头:“可怜安元寿被蒙在鼓里,一月之内竟转运了百十余次!
可他哪里知道,他是在为双方将近二十万大军提供物资!
这也难怪他在最后,会将郭孝恪派来的使者捆绑起来。”
裴延休咬牙切齿地道:“郭孝恪这个无耻败类,卖国卖家,真是罪该万死!”
韦韬世长出了一口气:“而将这些大军物资转运到突厥军中的则是以黄衫女子为代表的第二股势力。”
裴延休道:“是啊,此事每一步都进行得天衣无缝。”
韦韬世道:“而在兵败前一天进入云州的那个奸细孟鹏飞,则是前来通知郭孝恪总攻时间,不想却被安元寿所获。”
裴延休道:“王叔,可这个奸细为何不直接到军中面见郭孝恪,而要绕道云州呢?”
韦韬世道:“目前,一切都还没有证据,只是推断。你知道两军阵前,防守是何等严密,传送情报的奸细是不可能直接进入军中的。”
裴延休连连点头:“对,对。”
韦韬世道:“于是他绕道云州将消息通报给王副将;
于是,王副将连夜出城将情报告知郭孝恪。
第二天清晨,突厥人的总攻便开始了。”
裴延休点了点头:“非常合理。”
韦韬世道:“兵败之后,郭孝恪为脱却干系,栽害安元寿,派郭不败送军报进京。
在军报中,他将安元寿所发的十几份告急军报,说成是自己所发。
又声言自己早就想要撤军,却得不到兵部的答复,从而将一切责任都推到了其他人的身上。
而后,他又暗中通知黄衫女子,让郭不败目睹绥远驿被袭,于是便有了绥远驿中黄衫女子率人追杀郭不败那一幕。
但是,他们非常明白,绝不能真的杀死郭不败,一定要让他亲自见我说明情况,这样才能够令我先入为主,相信郭孝恪所言。
于是,在戏做足之后,黄衫女子放了郭不败一条生路。
而这些人对我们更是非常了解,他们知道韦瑶将于何时到达岚州见我,于是便将郭不败打伤后扔在韦瑶必经之路的道旁。
瑶儿,是这样吗?”
韦瑶想了想道:“您要是这么说,好像还真是的。
当时郭不败昏迷不醒倒卧在路旁的长草之内。看了他随身带的军报以后,我这才觉得事情非同寻常。”
韦韬世点了点头:“是啊。他们为让孤坚信这份军报的真实性,假戏真做,袭击了裴延休和韦瑶,又袭击了孤。
于是,孤进宫面圣具奏此事,皇帝下旨免郭孝恪兵败之罪,而云州刺史安元寿就理所当然地变成了替罪羔羊。”
裴延休和韦瑶点头。
韦韬世道:“然而,他们深知一旦安元寿被押解回朝说出真相,那么,郭孝恪便彻底暴露。
于是郭孝恪派官军化装后截杀安元寿,不想却为薛万备所救。
郭孝恪惊恐之下,派大军进山追剿,企图在我们到达之前,将安元寿和薛万备杀死灭口。
然而,随着我们私访青凉乡,随着郭必胜等人的被俘,随着缙云、韦瑶暗探绥远驿,真相渐渐浮出水面。
今日郭孝恪与孤的一番谈话,令他深感大事不妙。
而恰在此时,他得到了缙云他们暗入云州的密报,惊惶之下率军赶到客店,不顾一切,杀人灭口。”
裴延休长长地出了口气道:“全明白了。”
韦韬世道:“只有一个疑点。”
韦瑶道:“是谁将我们暗入云州的消息密报给了郭孝恪?”
韦韬世点头:“是啊!此事甚为蹊跷。”
韦瑶道:“哥哥说我们四人当中有一个是内奸。”
韦韬世笑了笑:“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好了,此事待缙云醒来后,再听听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