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剑庄东院正房内。
叶芸道:“柿子,我不明白,王老四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韦缙云摇了摇头:“以盐枭们的势力来说,王老四是绝不敢公然率人与藏剑庄为敌的。”
叶芸道:“可,可刚你才说过,是王老四他们干的。”
韦缙云有些不耐烦地道:“你怎么还不明白?”
叶芸奇怪地道:“你说什么了,我就明白?”
韦缙云道:“也罢,再对你说一件事。那天在藏剑庄外,我送王老四上船,他的言谈神情非常奇怪。
当时我问他,他与叶庄主在藏剑堂都说了什么,他却含糊其辞,只说他与叶家庄的恩怨已经了结,眼光也躲躲闪闪的。
再问,便不肯多说一个字。王老四是个直肠汉,不会说谎,当时我就断定,他定有难言之隐……”
说完,目光望向了叶芸道,“明白了吗?”
叶芸望着韦缙云,猛地大悟,颤声道:“你,你是说,是我爹让王老四去劫趸船?”
韦缙云长叹一声:“我并没有这样说,只是让你自己去想。”
叶芸的嘴唇颤抖了,摇头道:“不,我不相信,那些盐是送给我爹的,他,他为什么要劫自己的船?”
韦缙云笑了笑道:“就知道会如此,也罢,你不相信没关系,一切用事实来说话吧。明日一早,我们动身前往龙王祠!”
深夜的盱眙县城中,一片寂静。天空中月朗星稀,地面微风轻拂。
舒宅角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小丫鬟灵儿探出头四下看了看。周围一片静寂。
她转身冲后面招了招手,身穿斗篷的舒夫人快步走了出来,冲灵儿摆了摆手,灵儿点点头,关闭了角门。
舒夫人走到不远处的一棵大柳树前,轻声道:“你在吗?”
一个人从树后缓缓走进了柳树的阴影中,夫人一头扑进了那人的怀中。二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只听阴影中人低声道:“走吧。别错过了时机。”
夫人点点头,二人转身向街上而去,转眼之间便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中。
与此同时,都梁客栈院中的月色树影下,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踱着步,正是韦韬世。他双眉紧锁,静静地思考着。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低低的脚步声,两条黑影从旁边闪了过去。
韦韬世一愣,赶忙回过头来,只见那两条黑影飞快地向对面的楼上奔去。
韦韬世并未在意,转过身继续踱了起来。
院中静悄悄的,韦韬世仍来回踱着。忽然,身后的脚步声再一次响起。
韦韬世下意识地回过头。
又是两条黑影飞快地从他身后向对面楼上走去。
韦韬世望着对面黑沉沉的小楼,轻声道:“怪哉。”
他轻轻摇了摇头,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就在韦韬世回到房间,准备关门的时候,门外又是一条黑影划过,仍然是奔向对面的那座小楼。
韦韬世奇怪地看着黑影的离去,而后缓缓关上房门,走到榻前沉思着。
阚棱端茶走了进来,将茶盏放在榻桌上。
韦韬世抬起头道:“叫元庆和岳仲过来。”
阚棱道:“喏。”转身走出门去。
韦韬世从桌案上拿起地图,铺展开来,仔细地看着。
武元庆和王岳仲轻轻推门走了进来道:“恩师,您叫我们?”
韦韬世点了点头道:“今日,盱眙的情形你们都看到了。邗沟覆船之后,漕运梗阻,水路不通。扬州刺史颜师古又以陆路崎岖,洪泽湖中有水盗为由,拒绝为盱眙以北运盐。故此,官盐无法运进,以致引发了盐荒。”
武元庆和王岳仲不约而同点头道:“不错。”
韦韬世道:“据北仓的水鬼头目田义交代,每次覆船之后,盱眙方面都会派一条大趸船前来将库存的官盐运走。”
武元庆道:“是的。”
韦韬世道:“这就奇怪了。”说着,冲二人招了招手道,“你们来看。”
二入围到桌前,韦韬世指着地图道:“这次阚棱跟踪北沟船队前往盱眙送盐,走的这条路线就应该是每一次大趸船的航路。”
武元庆和王岳仲对视一眼,说道:“应该是。”
韦韬世道:“也就是说,大趸船从盱眙驶到北仓,途中要在运河的邗沟渠道中行驶近两百里水路。
从北仓装船后驶回盱眙,又要走两百里,这一来一往便是四百里。大家都知道,四百里水路,最少需要走五天的时间。”
王岳仲点了点头道:“不错。”
韦韬世:“邗沟覆船,河道封闭,巡河官船每日都要往来巡查。难道歹人们运盐的大趸船就不怕遭遇巡河官?”
武元庆和王岳仲愣住了,良久,王岳仲道:“也许他们是趁夜间航行,躲开巡河的官船。”
韦韬世摇了摇头道:“据我所知,巡河官船是昼夜巡查,夜晚虽不如白天的班次多,但也绝非没有。而且,四百里水路,怎么可能都在夜间航行,这是说不通的。”
武元庆道:“恩师,有没有这种可能,巡河官与歹人同谋?”
韦韬世道:“可你想过没有,每一条官船上都是不同的巡河官,不可能每个巡河官都是歹人的同谋。一旦他们遇到的不是同伙,查察之下,定会发现满载的官盐,他们的阴谋岂不立时败露?”
武元庆缓缓点了点头道:“有道理。”
王岳仲道:“王爷,那您的意思是……”
韦韬世道:“以我想来,他们身上定然携带着护身符。能够避开巡河官船当然最好,一旦遭遇,他们只要出示护身符便可通行无阻。”
王岳仲不解道:“您说的护身符是指什么?”
韦韬世道:“当然是扬州刺史府所发的官凭路引。”
二人大惊道:“您是说,扬州官府与他们同谋?”
韦韬世道:“否则,此事要如何解释?”
武元庆和王岳仲对视一眼,缓缓点了点头。
韦韬世道:“如果事情真是如此,颜师古等人百般推搪,不肯为盱眙以北的百姓运盐,却在私下给歹人开具官凭路引,这说明了什么?”
武元庆脱口道:“说明他们参与了歹人的逆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