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韬世道:“哦,那么,韦大人悬梁,用的是绳子还是白绫?”
王岳仲道:“是一条黄绫。”
韦韬世点了点头道:“你叫人去找一条黄绫来,我有用。”
王岳仲一愣,赶忙道:“是,是。”说着,赶忙回身吩咐随侍的掌固几句,掌固飞步奔出。
韦韬世道:“贵县,你是第一个发现韦纲自缢的人,是吗?”
王岳仲道:“正是。”
韦韬世点了点头道:“你将当时的情形,详细对我说上一遍。”
王岳仲回忆道:“是,那天是三月十五,夜间下起了暴雨。
那夜卑职来到这里找韦大人时,却发现韦大人他、他已经悬梁自尽了……当时堂中一片凌乱,地面正中有一个火盆,里面是满满一盆燃尽的纸屑。
“当时,卑职吓的昏死过去。后来,还是值宿的卫士发现了我,将我唤醒。”
韦韬世道:“你是说,韦纲死前曾经焚烧过一些文书纸张?”
“正是。”说着,王岳仲走到堂正中道,“火盆就放在这里,里面是满满的纸灰。”
韦韬世道:“纸灰是尚带火焰,还是已经熄灭了?”
王岳仲想了想道:“已经熄灭。”
“你深夜到山阳行馆去做什么?”
“回大人,当时卑职接到禀告,邗沟又发覆船之事,卑职是来向韦大人通报此事的。”
“然你一进二堂,却发现韦纲已经自缢身亡了!”
“正是。”
“在此之前,还有没有旁人来过?”
“负责值宿的卫士说,在卑职到来之前,再没有旁人来过。”
韦韬世深吸一口气道:“也就是说,韦纲大人是在还不知道邗沟覆船的情况下,便已经自缢身亡了?”
王岳仲猛地抬起头来道:“是,是的。”
韦韬世望着他,笑了笑道:“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本王讲吗?”
王岳仲犹豫着道:“啊,没,没什么了。”
韦韬世点了点头,目光望向了武元庆,武元庆轻声道:“恩师,您在船上的怀疑被印证了,事情真的是这样。
这可真是怪了,既然韦纲并不知道邗沟又发生了覆船之事,他为什么要自杀?又为什么留下那样一封绝命书?”
韦韬世道:“此事大有文章啊!哦,对了,贵县,韦纲大人的遗体和他留下的绝命书,现在何处?”
王岳仲道:“回大人,绝命书及所有在山阳行馆中找到的证物,都被刺史颜师古大人带回扬州了。”
韦韬世缓缓道:“韦纲大人的遗体呢?”
王岳仲顿了顿道:“回大人,韦大人的尸身一直存放在县衙停尸房内,已达旬月有余。
因近来天气转暖,尸身面部及身体各处已出现大片腐坏,因此……因此,几日前,卑职下令将尸身焚化了。”
韦韬世双眉一扬道:“哦,焚化了?”
王岳仲道:“正是。”
韦韬世道:“此事上报刺史大人了吗?”
王岳仲咽了口唾沫道:“没,没有。是卑职自作主张。”
韦韬世不满地问道:“就算尸身腐坏,下令掩埋也就是了,为何要用火焚化?”
王岳仲面色微微一变道:“啊,这……是这样,卑职是怕尸身腐烂引发瘟疫传播,这才下令焚烧。’
韦韬世望着他的脸,一字一句地道:“户部侍郎韦纲,朝中大员,乃奉谕钦差,你一个小小的县令在未经上官许可的情形下,竟然私自焚化其尸身,这不是没有原因的吧?”
“扑通”一声,王岳仲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卑职该死!这实在是卑职考虑不周,望大人开恩原宥。”
韦韬世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是胆大之极,就是在替人受过。”
王岳仲心中一惊,不由抬起头来,正与韦韬世四目交对,他赶忙低下头避开韦韬世的目光。
韦韬世道:“好了,起来吧。念在你是初犯,便不予责罚。日后行事,不可如此王莽。”
王岳仲叩头道:“是,是,谢大人开恩。”说着,站起身来。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掌固托着一条黄绫走进来道:“大人,黄绫取到。”
韦韬世点了点头,接过黄绫递给武元庆道:“刚刚王县令说过,韦纲的身量与你相仿,这样,你站到公案上,将手中的黄绫抛上房梁。”
武元庆接过黄绫,踩着座椅踏上了公案。
韦韬世又道:“等等!”
武元庆回过头来。
韦韬世对王岳仲道:“把椅子也递给他。”
王岳仲赶忙搬起座椅放在了公案上。
韦韬世对武元庆道:“武元庆,你上到座椅之上再抛。”
武元庆点了点头,站在椅子上右手用力将黄绫朝房梁抛去,但房梁过高,黄绫飞到一半便落了下来,连续几次都是如此。
武元庆望着韦韬世摇了摇头道:“房梁太高了,抛不上去呀!”
韦韬世冲他招了招手道:“下来吧!”
武元庆跳下公案道:“恩师,这是何意呀?”
韦韬世道:“你抛不上去,难道韦纲就能抛得上去吗?”
一旁的王岳仲吃惊地望向韦韬世,眼中尽是钦佩之色。
此时,武元庆也已经明白了:“您是说,韦纲不是自缢身亡!”
韦韬世笑了笑道:“你看看这二堂中房梁的高度,普通人不要说踩着桌案,就是再加一把椅子也无法将黄绫抛过房梁。
韦纲连将黄绫具结成环的能力都没有,他又是怎样投缳自尽的呢?”
武元庆惊道:“难道……是谋杀?”
韦韬世的目光望向了王岳仲道:“如此明显的破绽,贵县就没有发现吗?”
王岳仲轻轻咳嗽了一声道:“当时卑职吓得胆战心惊,没,没敢仔细看……”
韦韬世点了点头道:“难道刺史颜师古也没有看出来?”
王岳仲轻声道:“这,这卑职就不敢妄言了。”
韦韬世双目如电望着王岳仲,漫声道:“隐瞒真相有时是聪明之举,可有时就显得不太明智了。贵县明白本王的意思吗?”
王岳仲浑身一抖道:“是,是,卑职明白,卑职不敢隐瞒,所言句句是实。”
韦韬世笑了笑道:“韦纲之死是个谜呀。哦,对了,给阁部的回文中还讲到,在二堂后面的暗阁中发现了两张白银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