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韬世吃惊地道:“有这等事?”
老汉道:“嗨,您是不知道,这船翻了十多次,没捞上过一包盐。所以呀,人家漕运衙门才说是我们纤户合伙做贼,从水底下捞走了那些官盐。
要不这帮天杀的老带人到我们这儿又抄家又搜查?
哼,最后连个屁影也没找着,那个什么狗屁监正一生气,把两岸的纤户抓了好几千……”
王老九对韦韬世道:“王爷,记得这件事我在京师对您提起过。”
韦韬世点了点头,转身对武元庆道:“元庆,你认为这是巧合吗?”
武元庆道:“如果说这种情形只发生了一两次,那还勉强可以说得上是巧合。
然而,迄今为止,盐船在邗沟翻覆已连续发生了十余起,数百万石官盐无踪。
如果事情真如老汉所说,那么弟子认为,这绝对不是巧合,内中定有文章。”
韦韬世缓缓点了点头道:“还有一点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武元庆道:“什么?”
韦韬世道:“如此重要的情况,扬州刺史颜师古和都水监正萧天在给阁部的回文中却只字不提。”
武元庆应道:“不错,这是为什么?难道……是他们疏忽了?”
韦韬世冷笑道:“疏忽?他们疏忽的事情太多了。”
武元庆一愣道:“恩师的意思是……”
韦韬世摆了摆手对老汉道:“老人家,您继续说吧,还有什么情况?”
老汉道:“我是老河工了。这些年,邗沟失修,暗礁污泥渍满河道,这是不假,翻船搁浅都有可能,可总不至于只翻运盐的船吧?
而且,这些运盐船队是以水鹞头船为首,后面用铁索牵起十几只平槽趸船,就算是头船触礁沉没,后面的趸船只要解开铁链就和头船脱开了,怎么会也随着头船沉到了水底?”
韦韬世连连点头道:“不错,老人家不愧是老船工,言之有理。”
老汉叹了口气道:“您说说,这桩桩件件都让人觉着那么邪门。所以呀,两岸的纤户们都说这水里头有鬼呀!”
韦韬世和武元庆对视一眼道:“看起来,这邗沟水下的鬼不简单啊!”
正说话间,阚棱、王雄诞等一干卫士,赶着两辆驴车,车上驮着白面、大米和蔬菜来到了老汉家门前。
阚棱喊道:“王爷,买回来了。”
韦韬世笑呵呵地站起身来道:“好,办得好。王老九啊,你通知村里的乡亲们,今儿晌午吃白面蒸馍,请大家都来!”
王老九跳起身来对老汉道:“叔,您听见了吧!一会儿请全村的人吃白面蒸馍!”
老汉站起身来,兴奋地说道:“嘿,这白面馍可是有日子没吃着过了。我说王爷,你们在这儿等着,我给大伙儿送个信儿去!”
说着,王老九搀着他向村中奔去。
韦韬世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
且说扬州之事。
官船仪仗停靠在扬州码头的岸边。码头上,岚城卫严密把守。
远远的,数十名刺史府官役手捧礼盒,簇拥着一顶官轿向码头而来。
两个岚城卫对视了一眼,轻声道:“来了。”
其中一个点了点头,二人率两名卫士快步走到码头的牌坊前。
此时,官轿已到牌坊之下,落轿掀帘,扬州刺史颜师古走了下来。
岚城卫赶忙迎上前去施礼道:“大人。”
颜师古拱手道:“烦劳通禀,扬州刺史颜师古求见平驱王殿下。”
岚城卫为难地道:“大人,您知道,殿下身染疾恙,卧床休息,恐怕是不能见客。”
颜师古道:“是,是。平驱王殿下在扬州染疾,下官心甚不安,以致坐卧难宁。
回衙后,下官亲自筹办了各样滋补药品,特地前来探病,烦将军代为通禀。”
岚城卫踌躇片刻道:“也罢,看在大人一番至诚,末将就代为通报。请大人稍候。”
颜师古道:“如此有劳了。”
岚城卫转身向官船走去,快步来到段纶的舱内,回禀道:“尚书大人,扬州刺史颜师古现在外面,说是前来探病。”
段纶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果然来了,有请。”
岚城卫答应着跑出门去。
段纶看了看门口,收起桌上的公文,站起身走到门边。
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颜师古率一众官役来到门前。
段纶拱手道:“颜大人。”
颜师古赶忙施礼道:“扬州刺史颜师古,见过尚书大人!”
段纶赶忙道:“哎,师古不必多礼。”说着,二人携手走进舱内,分宾主落座。
颜师古道:“大人,王爷的病情可有好转?”
段纶道:“承师古挂牵,王爷他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大恙。”
颜师古道:“王爷奉旨南巡,初到扬州便染疾恙,卑职无以为安,只能备下些须滋补之材,聊表寸心,以供不时之需。”
说着,他冲门外的官役一摆手,官役们手托礼盒走了进来。
颜师古站起身道:“这里是千年老山参三对,雪蛤十对,毒蛇胆十对,象鼻一只,熊掌一对,驼峰两双。另扬州刺史府公出供养银三千两,请大人代王爷收俱。”
段纶微笑道:“师古真是有心人,那我就代平驱王殿下谢过了。我看这样吧,一应滋补品照单全收,这银子嘛就不必了。”
颜师古道:“此银乃刺史府公出,为扬州官吏该当供养,收又何妨?”
段纶道:“你不了解王爷的为人,我若是收了这银两,恐怕会领个大不是。”
颜师古微笑道:“王爷真是洁身自好。”说着,摆了摆手,官役们放下补品,退出门去。
颜师古从袖中掏出了一柄折扇,走到段纶面前道:“大人初来扬州,卑职身为地主,无可孝敬。
想到大人文品极高,卑职年前因缘时会得古扇一柄,不成器物,今特敬献大人。”
段纶道:“哦?”
颜师古将折扇递了过来道:“请大人过目。,
段纶接过折扇打开一看,登时吃了一惊道:“此乃晋顾恺之的《纨扇仕女图》呀!”
颜师古假作不知道:“哦,以大人说,此物是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