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李世民的册封,这望月千代便改名李望月,每日都会去平驱王府问安。
这一日,韦韬世站在王府正殿之顶的屋脊之上看着李望月离去,并问道身旁宋妙音:“她最近都在干些什么?”
宋妙音言道:“启禀主上,这望月千代常来往与围外各坊救济贫苦百姓,其他再无异样。”
韦韬世闻言,托腮道:“哼,装模作样,其中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诡计。你盯紧点儿,不可有半点儿疏忽。”
宋妙音恭声应诺,一闪身便消失了。
而宋妙音所言“围外”,便是长安城南部地区,尤其是南三列坊,由于地处偏远,居民稀少,都是些最底层的劳苦大众。
想当年隋文帝杨坚初建大兴城时,为了不使城南过于空旷,令其诸子在南三列坊建宅,用以控制和充实城南一带。
但终因地处偏远,直到李渊父子相继登基,也不曾有所改善。
围外诸坊虽时有居者,烟火不接,耕垦种植,阡陌相连。
其中以升道坊尽是墟墓,绝无人住,而西南地区的长寿坊,甚至有猛兽出没其中。
这可能就是老百姓们的心理作用,他们打心里就排斥这些地方,久而久之便成了长安城之中的“贫民窟”。
贫民窟里做善事?韦韬世怎么可能相信?他望着围外的南三列坊,念念有词:“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女忍者的演技如何?”
次日,韦韬世换了一袭素衫,暗中出府前往围外。
围外诸坊以长安城从延兴门至延平门由东往西为界,北面繁华热闹,越往南越冷清。
韦韬世自打重生以来,何时来过贫民窟呀?这跟他往常逛街可有莫大的区别。
他最先来到升道坊中,可真是触目惊心。实在难以相信,天朝气象的长安城内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
这里大多都是年老体衰,体弱多病之人沿街乞讨,内中店铺也多为经营寿材为主。
没走几步,就发现一男子正在打骂乞丐。
韦韬世发自本能的上前制止,一个箭步踏出,抓住了男子的手腕,呵斥道:“住手!”
那乞丐见状,赶紧落荒而逃。
男子无法挣脱韦韬世铁钳一般的手,便仰天长叹说道:“诶……大侠啊,那人刚刚偷走了小人来年播种的种子。”
韦韬世听后,才回想起刚才那乞丐手中紧紧攥着的口袋。故而松开这男子的腕子,男子讪讪而退,紧闭房门。
但听内中传来一声:“你他娘的有病?要行侠仗义的话,你可来错了去处!”
韦韬世不气不恼,而是释怀的点点头说道:“骂得好。”
因为他很愧疚自己好心办了错事,而被这人骂一句反倒好受许多。
之后韦韬世摸索着周身意欲给些钱赔偿,但因为出来的太急,并未带钱。怅然若失之下,他只好心怀抱歉的离开了。
升道坊内虽然并非传言中一般“尽是墟墓,绝无人住”,但一座座坟包也不在少数,韦韬世在坊中转了一大圈,郁郁而归。
归途之中,韦韬世在坊门前看到了一处粥棚,挑着的帷幔之上写着“望月”二字,不由得便走了过去。
人群络绎不绝,有老有少,韦韬世来到切近环视四周,发现李望月并不在此。
粥棚里的一个老者娴熟的盛了一碗走了出来,递到了韦韬世手中:“喝吧,刚煮好的。”
韦韬世先是一愣,而后接过粥碗,笑道:“多谢老丈啦。”
“观郎君相貌莫不是落榜的考生?”老者解了围裙递给旁边的人。
韦韬世问道:“您是?”
老者答道:“小老儿是升道坊的里正。”
里正,负责调查户口,课置农桑,检查非法,催纳赋税。以四户为邻,五邻为保,百户为里,五里为乡,每里置里正一人。
韦韬世点点头,又问道:“你们坊正呢?”
不用说,韦韬世要把坊正找来问问,这升道坊为何如此凋敝?若是坊正渎职,定然要当场问罪。
老里正连连摆手:“嗨,哪里还有坊正呢?自从上一任坊正升迁,小老儿在此做了十多年里正啦!”
韦韬世闻言,便把矛头指向了万年县令,不禁自言自语道:“哼,这万年县令这个狗官,怕是做到头儿了。”
皇城之南大街曰:朱雀之街,东五十四坊,万年县领之。街西五十四坊,长安县领之。
眼前的升道坊正是万年县的辖区。
老里正先是一惊,而后旋即笑道:“哈哈,此言有理,谁说不是呢?可我等草芥小民,如何施为?年轻人,切记,民不与官斗呀。”
韦韬世又问道:“这粥棚可是李望月所设?”
老里正闻言,脸黑了下来,不悦道:“小后生端得张狂!编排辱骂县令也就罢了,怎么能直呼郡主殿下的名讳?”
由此可见,李望月在贫苦百姓之中口碑良好。
韦韬世又道:“可听闻这望月郡主是个倭人!”
老里正不以为然,说道:“这有何妨?她来舍粥救济百姓,只此一辄,便比长安城里的那些贵人老爷强百倍!”
韦韬世摇摇头,意欲要走,但见老里正一把夺过粥碗,说道:“既然你嫌弃郡主殿下,这粥便罢了。”
一脸无奈的韦韬世出离了升道坊,思索着里正老头儿的言行举止乃至表情语气都很真切,不像是有意演出来的。
可这就更加让韦韬世不安了,他认为“大奸似忠,大伪似真”,望月千代此女确实有点儿意思。
总之,韦韬世暂且搁置了望月千代的事,径直去了一趟万年县廨,升道坊这样凄凉凋敝的景象必须要加以改善。
京兆府下辖长安、万年两县,历年来两县县令都是重臣推荐出来的。
而如今的朝廷,自然是以韦家与长孙家为主导。长安县令是长孙氏的子弟,那万年县令自然由韦家人出任。
韦纲,司农卿韦思齐之长子,也就是韦韬世的堂侄。坊间风评一直不好,虽然有些才华,但嗜酒好赌。
诚如这样的消息,韦韬世自然知道,但却懒得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