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元烧了一大桶热水，又放了一些灵药，让老人安安静静地泡了一个药浴。
煮了一锅白粥，烤了两块小黑抓回来的黑蟒肉，炒了一碟青菜。
将近戌时，老人换了一件干净的青衫，来到大树下面落座。
微凉的山峰风轻轻吹拂着两人的脸，老人睁眼看着眼前美丽的风景，显得极为惬意。
半晌，悠悠地说道：“一场大梦醒来，恍若隔世啊。”
李修元倒了两杯灵酒，静静地说道：“我也从来没有想过，望月涧的秋天如此美丽，书院长老们的心如此黑暗……”
老人一愣，怔怔地看着手里酒灵，苦笑道：“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还好夫子当年逼着我收了一个好学生。”
“好像胖长老也不错哦，卫青说这些日子吃喝的食物都是胖长老从书院带来的。”
李修元在努力想象胖长老破境后的情形。
“他呀，他不错，算是我的好兄弟。”
老人这一次没有回避对胖长老的赞美，接着说道：“人这一辈子，只有能你临死的那一瞬间，才会看清谁才是你真正的朋友。”
李修元给老人打了一碗白粥，静静地说道：“这便是世人说的生死患难，莫逆之交吧。”
回首往后，李修元想了又想，要想着谁才是自己的患难之交，生死之友。
想来想去，竟然找不到一人。
除了当年在未知之地的沐沐和小青，于生死危险之际，好像自己从来没有打扰过自己身边的亲人、朋友。
若非要找出来，便只有定安城里，带着自己踏破虚空飞天而去的小白了。
只是那家伙化形之后，跟师傅龙清风的缘份要深上几许。
两人情同父子，在李修元看来未来两人自然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眼下的小黑是一个憨货，从当年在卧龙山间进入化龙池后，便跟着师傅去了神龙大陆。
跟自己在冥河上走了一趟，竟然没有一丝神龙该有的气质，完全变成了乌鸦那捉摸不透的性格。
“还好你回来得及时，治好了我的创伤，又帮助卫青突破到他梦想中的境界。”
老人默默地喝了一口灵酒，轻声说道：“至于书院里长老们，随便他们闹去，这院长不做也罢……”
说完老人低下头业，捧着面前的白粥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直到安静地吃完一碗粥，掏出手巾擦净嘴角，这才跟着叹了一口气，看着李修元苦笑了起来。
“我眼下这副模样，若是走出去，只怕会被那帮老家伙笑话了。”
摇摇头，院长看着自己的光滑的手指，说道：“难不成，你给我吃了神药不成？”
李修元看了他一眼，静静地道：“学道有先后，入道无定时，便是吃下神药，还得需要院长苦苦地修行。”
老人一愣，喃喃自语道：“你不会告诉我，我就要飞升了吧？”
“先把这些的烤肉吃完，再喝一杯灵酒吧。”
李修元眼下不想跟老人讨论修行的事情，他想让老人先歇息一夜，明日再细说从头。
老人点了点头，指着屋里问道：“那只小乌鸦不饿吗？小青去哪了，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李修元摇摇头，无奈地说道：“小黑是我的弟弟……小青跟一个前辈一起飞升了，估计她以后都回不来了。”
“还是小姑娘的机缘好啊。”
老人纳闷地看着他，说道：“有谁能想到，当年书院后山的一只青鹰，竟然化形之后，跟你去了修罗战场，然后飞升离开……”
老人以为当年飞升离开的夫子已经非常了不起了，没想到小青更厉害。
“这些都只是小事，院长今夜好好睡一沉，我们明天好好聊聊关于我跟卫青，还有胖长老的未来。”
李修元认真地说道：“这些日子我也累得不行，想要好好歇息一下。”
老人淡淡笑了起来。
李修元也笑了笑，忽然想到一件事情，说道：“估计眼下的书院已经乱成了一团，我在前来望月涧的路上设下了法阵……”
老人一听顿时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李修元看着他神情认真说道：“我建议院长以后就跟卫青师弟在里修行吧，这小屋的四周我已经布下了一座大阵，修罗域应该无人能破。”
“为什么要这样？”老人不解地问道。
“因为防人之心不可无。”
李修元淡淡地说道：“弟子当年在这里，可以被数十个黑衣杀手伏击，还好我的命大。”
老人沉默了很长时间，才消化掉心里的震惊，一口喝光了怀里的灵酒。
喃喃说道：“你也早些歇息吧，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
是夜，沉睡了数月的老人终于回屋，在床上睡了一个安稳觉。
便在梦中，嘴角也挂着淡淡的笑意。
躺在屋檐下的李修元枕着满天的星光，想着等自己回到落霞山时，怕是要迎来修罗天域的第一场小雪。
……
书院里的一帮长老追着胖长老询问后山望月涧的怪事。
胖长老摆出一问三不知的模样，并且誓言旦旦地说道：“你看，我现在跟你们一样进不去后山了。”
长老们哪肯信他，依旧天天来烦他，让他带着自己去后山试试。
直到一个个失望而归，这才不甘心地嚷嚷了一番，渐渐地忘掉胖工老一夜破境的事情、
毕竟眼下的望月涧，连胖长老也进不去了。
是日中秋，安顿好厨房里的一应杂事之后，胖长老炒了几样小菜，终是不甘心往望着涧里走去。
心道这样的怪事李修元哪有这本事，难不成是院长醒来了？
直到他来到望月涧，眼前的法阵突然间为他开出一条通道，这才把他吓了一跳。
赶紧一路往里走来，边走边想，要变了。
倘若院长醒来，不知道皇甫长老和剑阁的长老会不会一夜疯掉！
一路疾行，不到半个时辰便怔怔地站在石屋前的大树下，望着正在煮茶一老一小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直到院长悠悠叹息道：“既然来了，为何不坐下喝杯清茶？”
胖长老怔然无语，良久后喃喃说道：“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你这样的怪人？难不成后山来了神仙？”
李修元抬头望着碧天上的飞鸟，微笑说道：“你是不是感觉很受打击？你很骄傲，书院里的一帮长老也骄傲。”
“他们如果知道院长已经恢复如初，不知道还能不能保持这份骄傲。”
伸手给胖长老倒了一杯灵茶，李修元静静地说道：“我跟两位再呆上一天，就要离开书院了。”
这一回，他没有想着不告而别。
在他看来，书院也是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虽然后来闹得不愉快，但是不会影响他跟院长、胖长老之间的交情。
胖长老有些失神望向天空，沉默很长时间后说道：“原来世间除了神仙，还有你这样的怪物。”
院长已经被书院的一帮老头判定为废人，即便侥幸醒来，是一个人修为全无，经脉飞断的老人。
却没想到在少年的一番精心医治之下，不仅恢复了修为，分明是一夜春风，院长瞬间年轻了数十岁。
回到了中年进的模样。
“我也想变成院长这样，你得帮我想想办法。”
胖长老将带来的饭菜搁在桌上，看着两人说道：“这可不能厚此薄彼，你得一碗水给我端平了。”
李修元摇摇头，没有理会他。
而是看着院长说道：“其实，你们完全没有必要心心念念着飞升离开这里，或许你们还能走通另一条道路……”
在他看来，只要给胖长老喝下神泉，院长和卫青，以及胖长老照样能在这里慢慢修行。
只要能踏入化凡之境，未能不能感悟圣人之道，以及天地法则之理。
这一句话说出来，莫说是胖长老，便是院长老大吃一惊。
两人看着眼前的少年，齐声问道：“这世间，难道还有比飞升更重要的事情么？”
哑然无语，忽然想到自己要回五域的事情，不禁心神一阵摇晃，心中难免激起一道涟漪。
认真地说道：“我现在没有一丝修为……在外人眼里，我就是跟之前的院长一样，是一个废人，怎么样。”
“接下来我完成在修罗天域的事情之后，便会前往我出生的天域，花上十年，甚至百年的时候，把自己彻底变成一个凡人。”
说完，递给院长一本薄薄的手抄书卷。
想起定安城里的那几个女人，忍不住摇了摇头感叹，说道：“或许你们可以放下手里修行，去感怀天地之道，圣人之道……”
“什么是天地之道？”胖长老好奇问道。
“何为圣人之道？圣人不都是传说中的神仙吗？”院长更迷惑了。
李修元忽然觉得自己说的跳得有些太快了，只好苦笑着回道：“在你们看明白这本书后，先试着花上十年，甚至五十到百年的时间，把自己变成一个凡人。”
胖长老看着他不可思议地说道：“凡人也修仙？”
到了此时此刻，李修元终于想起在通天河边修行的不离和尚。
以及凤凰城的公主宇文琉璃，看着两人沉声说道：“不可以么？”
“我有一个朋友，要不了几年便能看到大乘之境的门槛，他现在放下修为，在一道大河的渡口做起了食铺里的掌柜……”
“他将要在那里花上十年，甚至百年的时间去感悟世间的众生，化为一身的杀气，把自己变成一个普普通通，没有一丝杀气的凡人。”
李修元若有所思说道：“关于他修行的道理，我都记录在这本小册子里，二位可以抄录二份，给卫青一份……”
胖长老一听，感激万千，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书院……看来你当初不入书院，才是正确的选择。”
李修元笑了笑，给两人添上灵茶，静静地说道：“所以，这里有山有水，书院里有众生，两们不妨在书院之中，把自己变成一个凡人。”
沉默中的院长忽然说道：“难不成，我们要跟你一样，散去一身的修为，只是将自己就成一个凡人，如此我们何以自保？”
李修元没有看他，望着天空天中的那些鸟儿。
喃喃说道：“化凡，只是让你们去体会世间百姓的艰难，去感觉他们的悲欢离合，生死痛苦。”
“而不是让你们散去一身修为，等你们真正化凡之日，感悟天地之道之时，便能破茧成蝶，置之死地而后生……”
胖长老喃喃地问道：“九天之上有神仙吗？九天之上有圣人么？”
李修元摇摇头，静静地回道：“便是有神仙的地方，也不一定有圣人。”
……